> 由此可见,上帝并不像人们所以为的那样无私——否则,又为什么会教导世人爱他胜过一切? 苏菲从祈祷的修女身旁走过,默默地取了一支蜡烛点燃,闭上眼睛。 “请让我跳出这个进退两难的困局,请赐予我内心的平静安宁,让我不再惊惶,不再踯躅,不再恐惧……”如果上帝真的存在的话。她暗暗补充道,当然,是在心里。 “殿下。” “……尤尔根神父。”她睁开眼睛,微愣。 “您怎么知道……”苏菲咬了咬唇,冲动地问,“上帝与我们同在?” “当你需要的时候,上帝就在那里。”尤尔根神父回答。他和马克斯公爵的年纪差不多大,然而一身白袍却让他看上去要年轻很多。他将手中的圣经翻开,递给苏菲。 “耶稣说,‘不要拖延。不要回头看’……” “念下去,我的孩子。” “……你不能把神的国度拖延到明天。把握今天。” “把握今天……”苏菲喃喃地重复。 “不要停留在过去,不要空想未来,你需要把精神集中在当下。让无法改变的过去,或是还未发生的未来影响你的现在,是最愚蠢的事情。我们对不可预知的未来充满了幻想和恐惧,却忘了一个最简单的事实:我们生活的每一天,都在创造自己的命运。” 尤尔根神父说完,吻了吻苏菲的前额,“上帝会赐予你内心的宁静,去接受你无法改变的事情;无畏的勇气,去改变你所能改变的事情;以及智慧,去辨别其中的差异。” “……谢谢您。”苏菲忽然抬起头,微笑,“谢谢您,尤尔根神父。” 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起来。 电气时代的黎明尚未降临,人们依旧不得不依靠机械制冷的方式对抗炎热的夏天。而当率先应用压缩机技术制冰以达到冷却空气效果的约翰•戈里医生在1855年由于贫困悄无声息死在佛罗里达的时候,空调的设想也随着他的离开沉睡了整整五十年。 所以此时此刻,舍弃舒适的城堡而搬到大学宿舍居住显然不是个聪明的选择。即便作为王室殿下,能够得到的最大优待也不过是被安排在最凉爽通风的房间——哦,我们说的是巴伐利亚公爵卡尔•特奥多尔。 “苏菲……” 他模糊不清地呢喃出一个名字,翻了个身。 “你在睡梦中还如此牵挂我,可真令我受宠若惊。” 戈克陡然睁开眼睛。 “……小苏菲。”他愣了愣,反应有些迟钝,眼睛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哦,当然,你是我的妹妹。” 他以为我是谁——苏菲几乎立刻敏锐地猜到了真相,戈克在睡梦中依然念念不忘的,是萨克森的苏菲公主,他去世仅仅三个月的妻子。 苏菲忽然词穷。 死亡是一个太过沉重的话题,所谓的“感同身受”不过是骗人的鬼话,他的伤痛她永远无法体会,即便他们血脉相连。 “你是怎么进来的?” 就在苏菲沉默的时候,戈克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于是他拧起眉峰,摆出一个严格的哥哥应有的模样。然后突然间,吃惊地吸了口气,“苏菲,你的头发——” “哈,戈克,你真该拿镜子照照自己现在的模样。你的脸都吓白了。”苏菲笑起来。 “苏菲!” 她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 “我以为你会更早一点注意到的——别这么惊讶,我亲爱的哥哥。即使我再任性,也不会离经叛道到这种程度。”苏菲摘下头上的假发套,露出自己浅金色的卷发,长长地垂到腰际,“不过是个骗人的小把戏。当然,能骗到你可出乎意料,请允许我先小小地得意一番。” “你为什么在这儿?” “原因嘛……和你一样。” 怎么可能和他一样?戈克不以为然地嗤笑。他的家——他甚至不知道没有女主人的地方是否还称得上是家——到处都是妻子生活过的痕迹。女儿阿玛丽的五官与她的母亲几乎如出一辙,一岁半的小小女童还无法理解死亡,每次她用甜软的嗓音问“妈妈在哪里”的时候,他的心都要碎了。 “苏菲,别胡闹。听我的话,回家去。”戈克敛起眼底的情绪,他并不习惯在妹妹面前显露自己的悲伤。 “凭什么?父亲可以来慕尼黑大学旁听,你也可以,偏偏轮到我就是胡闹?” “我是认真来学习的。不管你相不相信,苏菲,我会成为一名医生。” “从什么时候——” “从她离开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