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贵州短暂地迎来了晴天, 可赤硕却因为梦见了母亲，心情一落千丈，每天都阴着脸。 他娘在他岁数很小;时候就死了, 什么缘故，赤硕到今天也没弄清楚。他只隐约记得，她被人拖走;时候, 好像一只撕碎;蝴蝶, 身下蜿蜒出一道又长又黏;红痕。 她可能不是苗人，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外祖父。 她总是在哭，不会耕作, 不会做饭，也不参加祭祀。 照顾他;婆婆总是说，她是个不祥;人, 因为她来寨子;那年，遇到了罕见;干旱, 千里赤地，又化为泽国。 赤硕和母亲并不亲近, 她很不喜欢他，每次看见他都会尖叫, 然后躲回屋里，永远不会像别人;母亲一样, 温柔地抱着自己;孩子。 他曾经很嫉妒赤韶，她从生下来就被娘抱着, 到三岁多还不会走路。 然后呢？ 忽然就记不起来了。 “赤硕。”黑劳;声音打断了他;思绪。他骑马赶上来，打量着赤硕, “你在想什么？担心官兵？” “官兵有什么好担心;, 他们走得进来？”赤硕藏起了自己;异常, 表现得满不在乎，“我在想要怎么处理那群没用;家伙。” 黑劳笑了：“总要让其他人引以为戒才好。” 赤硕点点头。 当夜，扎营在林。 赤硕今天没吃野菜汤，他有过乱吃果子上吐下泻;经历，谨慎地只吃了烤肉和干粮。他长在山里，自然知道干净水源;重要性，所以也没有喝生水，而是喝起了珍藏;酒。 大家都知道，在山里赶路，酒比水安全。 赤硕拧开酒囊，刚准备抿两口，黑劳就瞧见了，递过一个竹筒：“来点儿。什么酒啊？” “果酒。”赤硕不动声色地给他倒了小半杯。 黑劳浅尝了口，似乎觉得不错：“你们赤江酿酒;本事不赖啊，干杯。” 赤硕不想得罪这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家伙，或者说，他其实有点畏惧对方，顿了顿，举起酒囊和他碰了碰，也抿了两口。 黑劳道：“汉人不会在山里待太久，肯定会带走青壮，这会儿寨子里多半是老弱妇孺，我们不用花费太大;精力，最要紧;还是处置为首之人，杀鸡儆猴。” “杀了说不定会惹众怒。”赤硕很犹豫，“换人就行了吧。” “当寨主;，哪个在寨子里没点威信？”黑劳嗤之以鼻，“人不死，就算被你赶下台，等你走了还不知道什么样呢。” 他不动声色道，“你说是赤江;首领，可下头;寨主都不是你;人，兄弟，不是我挑拨，头领不是你这么当;，我们不是汉人，不搞什么教化怀柔那套。谁;拳头大，大家才服气啊。” 赤硕一时犹疑。 黑劳说;不无道理，苗人是不讲什么教化仁义;，谁最厉害，谁就是首领，以前部族;首领都不是子承父业，时常换人。但汉人讲究传承，还给他们编了家谱，土司继承都要看血缘关系，他们认可才能上任。 久而久之，就习惯了这样。 下头;人也不是都服他，只不过他们家除了赤韶就没人了，才决定奉他为首领。 近日发生了太多事，底下人积累了许多不满，或许，他是该做点什么，提升自己;威望了。 是夜。 赤硕躺在简陋;营帐中，又有了熟悉;僵硬感。 身体无法动弹，地上;小人扭动爬行，像一条被砍断;蚯蚓，也像预备破茧;蝴蝶。红色;液体晕染开来，刺激着他;神经。 头痛，恶心，想吐，一片眩晕中，他看见金色;碎光。 一颤一颤，亮晶晶;，好似阳光;碎片。 他推开门，看见一个模糊;女人。 她张嘴说话，赤硕却一个字都听不懂。 血泪从她脸上淌下来，她伸出手，扑过来抓他。 赤硕想跑，身体却无法动弹，眼睁睁地看着她靠近，再靠近—— -- 程丹若回到了安顺。 鲁郎中还没回来，新上任;夫子金仕达向她回禀了一个好消息：她不在;时候，四个宁寨;人又下山进行了一次交易，看病;人也变多了。 而宁谷和宁溪;寨主，想再见她一次。 程丹若道：“可以，过个三五日吧。”她这两天得先做青霉素。 金仕达点点头，但没打住话题。作为军师，他得表现一下自己;能耐：“眼下秋收已经结束，此时专程来寻夫人，怕是打上了药材;主意。” 程丹若笑了。 她搞义诊、收药材，不仅是为了恢复经济，安抚人心，更是请君入瓮——汉人提;生意，他们谨慎起见，未必会应，可自己想到;就不一样了，会更积极得去促成。 金仕达见她笑，心里有数了，由衷敬佩道：“夫人高明，黔地深山多水，草木丰盛，很适合栽培药材。” “适合是一回事，”程丹若却叹口气，中肯道，“能不能做好是另一回事了。” 以贵州;条件，最适合;是旅游业，但古代等于做梦，其次是租地放服务器，也做梦，下一个是发掘矿产，继续做梦。 唯一可实现;依旧是农业。 粮食不成，蔬菜倒是气候合宜，可老百姓谁家没有三亩菜地，她在京城吃菜都有庄子专门供应，哪里需要到外头买？ 有市场且条件跟得上;，只有中药材;栽培种植。 药材和其他瓜果蔬菜不同，苹果好不好吃，都只是水果，药材好不好却关乎到药性好坏，很考验气候和土地。 且中药需要炮制，炮制后;半成品或成品适合长途运输，储存运输难度就大大降低了。 但这不意味着好做。 怎么利用土地，既能栽培药材，还不妨碍粮食？怎么照顾药材，免于虫害？怎么采摘不同;药材，最大程度保留药性？ “要付之行动，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