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片如被墨色洇染的凝固夜色之中,忽地有前后两道黑色身影次第闪过,隐没于明义坊的错落飞檐之间。 “你跟来做什么?”江听澜躬身伏在屋檐之上,冷冷地一回首,盯着紧随而来的同门,“若是霜天发觉了,不知要怎么唠叨你胡闹。” “他既说了传书真伪难辨,我自然不能放任你一人入城冒险。”寒水纵身落在她的身边,无奈地叹了一声,“一起去看看吧,只是明日城门一开,必须回到城外联络点。” 江听澜既不应允也不拒绝,只是重又抬眼望向了明义坊的幽暗巷道:“倘若传书所言非虚,他们当真留下了重要的情报呢?我们自收到传书后犹豫许久,为混入城中又花了些时辰,若因此而错失了重要的情报,该当如何?” “……” “走吧,去看看。” 江听澜也不欲与他多做口舌之辩,目光掠过了纵横的街巷,忽而飞身而下,隐没于窄巷的阴影之中。寒水唯有再次一叹,急急地跟了上去。 那座破落的小院依旧静静地立于无人的窄巷尽头,江听澜当先推开虚掩着的门扉,寒水则随着她放轻了脚步缓缓而入。 夏风微熏,吹得半朽的木门吱呀作响,半人高的荒草于夜风之中肆意地摇曳,点点萤火扇动着薄翼从容穿梭其间,全不似有人居住之所。 此地的一应摆设都与东都陷落时匆忙废弃的模样无二,二人于院内屋中逡巡搜索了一番,却是了无收获。江听澜不由得微微蹙起了眉头,倚着院中的那株枯树,抱着手臂一时沉思无言。 荒烟蔓草之间萤火点点悠游,却被树上的响动一惊,倏忽之间四散飞去。 “鸟巢中也是空的……看来传书的确不实。” 听得头顶窸窣一响,江听澜微一抬眼,便见寒水一手提着一只空鸟巢轻盈跃下,而后伸手将那鸟巢递向了江听澜。 她摇了摇头,接过那只鸟巢细细端详起来:“若当真不实,你我只怕不能在此气定神闲地议论了。” 寒水略作思忖,亦觉得其中有异:“那么依你所见……?” “这鸟巢……被人动过。”江听澜划亮了火折子,翻来覆去地端详过手中之物,忽而低声开口,“此物本是精密坊特制,放入密信不难,若想取出密信,则唯有以凌雪阁的链刃方可不留痕迹地勾出。” “看来我们确实是慢了一步。”寒水闻言上前,果然见得鸟巢之中的结构有轻微的断裂摩擦痕迹,神色亦是严肃了起来,斟酌道,“明日一早,你我便出城向霜天回报此事,相信他自然会以大局为重。” “你且去,我留下。”江听澜冷静地驳回了他的提议,道,“得设法尽快与他们重新取得联络,否则……后事难料。” 寒水抬手虚拦一下:“你可有什么线索?此时最忌讳妄动。” “他们能够拿到的无非是安贼的一些决策,盯着狼牙的动向便是。”江听澜自然也并非意气行事,从容说起了她的考量,“倘若狼牙对他们再起杀心,我也好插手相助拖延些时间。” “好……你一切小心。” 寒水见她自有安排,便也不再多言,又简单嘱托了一二,纵身离开了小院。 江听澜目送着他离去,而后轻轻叹了一声,俯下了身拨开丛生的荒草,借着火折子的微光细细搜寻起来。 四下萤火点点萦绕不绝,而火折子的一点明光正点亮了明眸中的一线星火。江听澜循着荒草枯叶间的隐约足迹,瞥见了星星点点的纸张灰烬。 她蓦地一抬眼,正望见夜空之上雨云急急压下,不见青黑天色,唯有殷红如滴。 —— 江听澜“唰”地一声推开了客栈的窗户,凝望着这片好似与彼时无二的阴郁天色,沉静地侧耳听了片刻,便倏忽回身看向怀宴:“宵禁快到了,有些不对劲。” “我沿着去往河南府的路找找。”怀宴心领神会地起身,答得干脆,“纵然林公子往日不曾结仇,如今城里的回纥兵也一样不好应付。” 江听澜却也旋即站起了身,目光渺渺地望向窗外,好似落在了久远而不可追的旧时光之中:“罢了,我也同去,以免横生枝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