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书学瘦了。 当然他站在白木书院门前的时候,连看门的仆役都认不出他来了,还以为是来附学的学生,道:“您稍等,我去请山长。” 陈书学还来不及阻拦,仆役抬头看到了正在进门的熟悉身影,立刻道:“谢峰,你带这位学生去见山长吧。” 现在谢峰和秦兴昉天天跟着陈泽成读书,大家都知道这两人是山长大人的入室弟子了,所以仆役看到他,自然而然地就将这件事交给了对方。 如果让陆修晴和王礼时看到现在的场景,他们一定惊呆了。谢峰怎么可能会容忍一个下仆如此“呼喝”自己? 事实上,白木书院里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谢峰的身份,知道他身份的陈家人也没有用特殊的方式来对待谢峰——陈泽成觉得自己认真督导谢峰读书才是当务之急,根本没想过要给谢峰什么生活上的特殊待遇,谢峰的午食都是和大家一起吃的。 一开始谢峰还有些不适应。他不是没有进过书院,之前他一直在帝京最知名的学府琼华书院挂名。那里汇集了最知名的老师,每次科举的成绩比国子监还要优秀。 他偶尔兴起去上课的时候,那些仆役们都用敬畏的目光看他,似乎生怕他发怒,砸坏了书院内的东西。学生们则三五聚堆在一起,窃窃私语。老师们目不斜视地讲课,生怕自己会和令人侧目的学生多一份接触。 这样的情况下,他怎么还愿意留在那看起来典雅辉煌,实则空寂冰冷的西燕第一书院里呢? 而在白木书院里,他是和别人一样的学生。他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没有什么不好。连白铜和章埅都知道在书院里不要插手谢峰的事务,他会和其他学生一样,靠自己的双手去做事。 当仆役用很随意的口气对他说话的时候,他也能自然地应道:“知道了。”今日谢家有事,白铜和章埅都晚点来,只有尺浣陪着谢峰上课。公子都答应了,尺浣也就老老实实跟在谢峰身后。 然后,谢峰就真的带着陈书学和陪他一起来的段垚往里走。他现在也不穿那惹人眼的锦绣衣服了,和书院里其他学生一样,普普素素的一袭青衫,看上去简洁大方。 陈书学一时之间还没接受自己被视为“外人”的这种感觉,段垚则趁着机会打量白木书院。等他们走到一间挂着“明道”的学舍之外,便听那个引路的学生朝着里面道:“老师,有访客呢。” 陈泽成放下手中的书,道:“进来吧。”他自己也起身朝外迎去,一见陈书学,他就愣住了。 别看陈泽成嘴里不提,实际上他心里时时挂念着这个侄儿,如今见陈书学瘦了却比之前更精神了,陈泽成的心里真是百感交集,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陈书学外出读了几个月书,虽然有吃有喝,家里也派了仆役服侍。但身在异乡,可不必在家凡事有人照应。他因为成绩不好,一开始还受到同窗的嘲笑。 可是想到自己是被家里赶出来的,陈书学也没有底气和旁人争执。没想到,这样竟然也慢慢在那里待下来了。此刻,他再见自己的叔父,心态也和从前大不相同。 叔父已经是举人了,而自己却连进学的资格都没有。 要不是舅父段瑛非要让他回来之后拜见一下叔父,陈书学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来白木书院的。此时见到陈泽成,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一时嚅嗫无言。 早就到了学舍的秦兴昉跟在他身后迎出来,此时倒为他们解了围。他笑着行礼道:“陈世兄,许久不见。” 陈书学仿佛被点醒的木偶,有点磕绊地还礼,道:“秦……秦世兄,别来无恙。” 秦兴昉轻声对陈泽成道:“老师,是不是要师母准备点便饭?”在白木书院里,他也从不以“姑父”来称呼陈泽成。 他这一提醒,陈泽成才恍然,立刻朝尺浣道:“尺浣回趟家,告诉我夫人,我侄儿回来了,中午咱们都回去。” 高大的尺浣现在都不需要去看谢峰的眼神,直接应了。 陈泽成自然认识段垚,有了秦兴昉的暖场,他也能自然地和段垚道:“多谢你特地送书学,快进来。” 他又将谢峰和秦兴昉介绍给段垚,笑道:“你多半在宴会上见过兴昉,谢峰是我新收的学生,他本是帝京人。” 其实方才在门前门房就已经提到了谢峰的名字,但因为当时段垚离得比较远并没有听清,而且看谢峰一幅普通学子的样子,段垚还真没有想到他就是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 此时段垚只能压抑着心中的诧异,与秦兴昉和谢峰寒暄。 如果这学子是谢峰,那么陪他一道进来的人就很可能是北卢派来的。段垚再回想方才陈泽成对那侍卫所说的话,语气和神态都很随意。 看来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