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而她这么多年,仍旧一人。温柔的人,她试过,太过温柔,她心怀愧疚,不忍这么对待那样好的人。那般玩世不恭的人,她也试过,恨和其他大于所谓年少的爱,她无法坦然放下,掩埋过去。 宋落君挎上背包,掩上房门。昨日是楚叶稀送她来这里,她的车还在展会的地下停车场,没跟着主人回来。所以,今天只能坐别的交通工具出行。 她打起伞,点滴落在蔚蓝弧面的声音格外响,与人流的聒噪有的一拼。她迈出的步子,只好小些,再小些,努力不让脚趾触碰到春日给的潮凉,她忽而想起昨夜时见的吐槽,就那么点路,寸步难行,大雨还打湿了靴子和风衣,嘴边骂着老天爷不长眼睛,耽误她俩见面。 “这雨,确实该死。” 下了公交车,宋落君辗转进了地铁口,收起伞踩着下台阶,台面湿润,她带有中跟的鞋不防滑,幸好早高峰的人挤人,往前噗通的行为被前行的人阻止,她点了头以示歉意。路人也顾虑到了雨势,没多说什么。她坐上了二号线,等待转线换乘。 二号线和一号线的交界点,离现在的位置距离几站。宋落君手臂圈起扶栏,将一只蓝牙耳机塞进右耳中,随机播歌。 耳边回荡曾经单曲循环的歌,熟悉得她听到前奏的三秒,心里自会浮现这首歌的歌词,她不出声,做着口型,哼唱着英文。溜走了几首歌后,她到了转乘点,注视着周围,如寻常无恙,疲倦而乏味,充斥着打工人的面庞。宋落君换了电梯,搭上了一号线。 一号线有个站点,被榕梧当地人笑称是情侣人的小情趣,因为站点用本地方言念出来,特别神似英语里的darlin。广播提示那个站点时,她隐约听到靠边站的一对男女小声调笑,可她对此没有什么感觉,任由日常的无聊灌满自己。 音乐声突然被截断,打断了她漫无目的地注视那扇镶嵌半边玻璃的自动关开门。她点开短信,是荆雨疏再一次的请求,【我们复合吧,那些事我说给你听】 像是算准了她会听到那句可爱的爱称,对她心房的防护罩逐个击破。可这样的复合,她是否还会像以前那样,在无边的路上来回彷徨,在了无消息的日子里独自吞下寂寞,又或者相互憋着心事,到最后才知道这个冷漠世界的背叛与利用。 【不了,没兴趣】 她敲着回复,发出。 匆匆路过给彼此爱称的地铁车,突然停住脚步,像个刚拿到驾照的新手,毛毛躁躁的,打得众人猝不及防,都向列车的前方倒去,好在有扶手栏杆,也不至于摔个狗啃泥。 静音的车厢一时喧闹起来。路人放下手边的手机,纷纷抱怨着司机的不是。靠在地铁门的乘客也有这样说的,却觉得背部衣服像灌了千层棉花般的重,摸到靠在背后的门缝,源源不断的水钻进来,慌张地往地铁里面挤,惊呼道:“有水进来了。” 宋落君抬头看见,地铁外有一扇防护安全门,已然被污浊的水浸染,激起波澜,跃跃欲试要往地铁里撞。适时,广播里有一道声音,来自电客车司机。说前方遇水堵截,无法前行,地铁口被暴雨掩埋,请乘客不要慌张,原地等待外界的救援。 炸开锅的烦躁与不安的恐慌瞬间遍布列车的每个角落,即使关开门性能好,也压不住水的有声蔓延,积水从小坑小洼,汇集成了一张起伏不定的河面,渐渐漫过脚裸。 上升的水浇灌她的小腿,其次是大腿,冰冷又麻木。这里的冷天,不是北方皑皑白雪的十二一月,而是室内室外如一的湿冷,而这样的温度长达三个多月,正巧榕梧处于这最后半个月,都说榕梧是幸福感高的城市,可它偏偏选中了万幸中的不幸。她和这班地铁的乘客都困在了这里,能不能安全脱身,尚未可知。 水位摇摇晃晃地到了她的腰,看向四方,无望地皆是自救的人们,她无处可站。有位上了年纪的人,拉她踩上地铁的座椅边,她方才喘了口气,但底下的氧气愈发细薄,冷意侵染了整具身体,宋落君眼前的光忽而像黎明前的片刻黑暗,忽而像烈阳下的白昼刺眼,直到完全阖眼,那种不适才消得干净。 “孩子,孩子,醒醒。” 挪动嗓子分外困难,呜咽地难受,她只微微挥动手指,便陷入了无尽的深渊漆黑。似乎,在潜意识模糊的那刻,她听见一声熟悉地吹哨,那里站着单肩背包的少年,将橡皮擦抛掷空中,夹杂着少年轻盈的话语。 “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