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裴晗走后不过一会儿,宁安就提着食盒前来敲门。 玉芙当日在苏府门前和他起了冲突,是以对他仍没有好颜色,只顺手接过食盒,暗道了一句:“姑爷还算有良心。” 她旋身进屋,将食盒放置于桌上,又将里边盛着的饭菜端出。 宋卿卿坐在桌旁,咬了一口红漆描金的碎玉托盘里盛着糖蒸新栗粉糕,又皱着眉舀了一小勺珐琅冰纹盖盅里装着的腊梅清露。 粉糕里的栗子煮得不够烂,糖给得太过,清露也不算新鲜。 她平日里在皇宫吃惯了山珍海味,御厨又都是从各乡县张榜寻来的名厨,这小小公主府的掌勺自然是入不了她的眼睛。 她方才饿急了,用花生果腹,如今真用起膳来,反倒挑剔了许多。 宋卿卿将碗筷放下,眼睛咕噜转了两圈,随即抬手将玉芙召来身边,小声商议道:“在屋里呆着也是闷,我想偷偷溜出去瞧瞧。反正人都还聚在前厅,我就趁着这个机会好好逛逛公主府!” 玉芙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连劝道:“公主,这于礼不合。” 然而宋卿卿已经先一步打开了房门。 公主府坐落于京都最是繁华的街道,又占地极广。宋卿卿身处正院,但仍能听到前厅传来的欢声笑语。府上的侍从丫鬟们大都在前厅招揽客人,正院里反倒没什么人影。 宋卿卿猫着脚步,蹑手蹑脚窜出正门,玉芙于屋内急色唤她:“公主,快回来!” 她摆摆手,往四周打量了一圈,在确认无人后,便如猫似地沿着小径往外溜去。 “玉芙,你就乖乖留在屋里。若是有人来找,你便说我乏了,要小睡片刻即可。” 玉芙急得跺脚,但宋卿卿已然远去。她避开廊亭里的侍女,自在地逛起了自己的府邸。 她顺着长廊一路向外走去,直到眼前突然出现浮萍环绕的池水,其上架着拱桥,桥上还站着个人来。 宋卿卿本想趁着那人不注意时从他身后溜走,谁料她刚抬脚,就被唤住。 “公主,别来无恙。” 这熟悉的声音让宋卿卿停下脚步,她慢慢直起身子,正色回身看向来人。 沈宥一身墨黑锦袍,腰间玉带镶着金边,其上绣满竹纹。他鬓边垂着两缕发丝,唇边带笑,竟不似她记忆中那般冷漠无情的模样。 英国公府对他管教颇严,他不趁着此时得空去和那林鹤云幽会,现在跑来她的公主府上是想作甚? 宋卿卿心中疑惑,却还是耐着性子等他继续开口。 但沈宥眸色幽深似古潭,只沉沉看她,好半天都不发一言。 宋卿卿终是没了耐心,转身离去。良久,那池边传来一声叹息。 她摇摇头将脑袋里杂乱的思绪抛开。 沈宥前世和她成了婚,却还是选择背叛她成为宋徽元的幕僚,协助他攻破了皇城,全然不顾他们往日的夫妻情分。 如今她已接受了父皇的赐婚,即将开启新的人生,过往和他的种种情谊便已是过眼烟云。只要他今生不再被宋徽元纳入麾下,那她与他之间,便形同陌路最好。 这般想着,她也没注意脚下台阶。 她刚往前迈了一步,本以为会继续踩在石砖上,但乍然脚下一空,她余光一瞥,这长廊下正连着石阶。 倒了大霉了! 她一脚踩空,头上珠钗和耳边坠饰叮叮当当响了个脆耳。她这身嫁衣繁琐,滚下石阶的时候还都卷成了一团,活活把她包成了个粽子似的玩意儿。 宋卿卿坐在石阶下枯黄的树叶上,恶狠狠地拔下一簇草,扔在地上。 上次武场中靶她还感叹自己时来运转,结果自己大婚这天竟然还能滚下台阶。 若不是她早就有了摔倒的经验,灵巧地避开了脚踝之前受过伤的位置,恐怕她现在爬都爬不起来了! 宋卿卿艰难地爬起身,晨间梳好的发髻中几缕头发散落在肩上。她顿时也没有赏园的心情。 于是她调转了个方向往回走。 她一回房间,便将发髻上的珠钗摘了个干净,随后去西边耳房沐浴。 一盏茶的时间后,宋卿卿素着一张小脸,发尾处还染着水汽,正巧和苏裴晗在门口打了个照面。 空气中飘荡着隐隐酒香,苏裴晗瞧见她发髻散乱、不染纤尘的模样怔了怔。 而宋卿卿则将脑袋靠近他身旁吸了吸鼻子,随后皱眉道:“怎么饮了这么多酒?” 宁安解释:“前厅客人们劝得厉害,公子心眼实,又不擅喝酒,是以几杯下肚便有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