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也是好笑,一年前,李康为了不让李妍君嫁去诺国而费尽心机,踏出一步而步步都由不得人,事到如今,却又兜兜转转回到原地,这一次,却是要李妍君自己主动献出婚姻,去寻求他国的帮助。 李妍君不动声色,暗地里却握紧了腰间的白玉,恨不得将它镶进手心。 “回来了?”李泰有些激动地站起来,“既然回来了,那阿姐同他的婚事究竟是作数还是不作数?” 刘世瑞揣着手,脊背有些佝偻。 他出生便是世家公子,身负才名,又有国公爵位,一向都傲气凌然,负手而立,如今却像是老了不少,再无意气。 “回陛下的话,”刘世瑞话间有些犹豫,甚至不敢抬头看着这对姐弟的眼睛,“臣已在第一时间派人去诺国传信,一来拉拢关系,二来试探诺国皇室的态度。目前看来,诺国皇室并不像履行婚约。” “不想履行婚约?难不成诺国国君不想助朕掌权吗?”李泰皱紧了眉,凝神细思一会后又有些坐不住,站起身来左右徘徊着。 他尚年幼,身量都未长成,乍一接下这巨大的烂摊子,成日里都愁眉不展,心思沉沉。 李妍君听了刘世瑞的话,说不清自己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多了一份忧虑,只是看见李泰这幅模样,难免有些心疼,于是问刘世瑞:“依舅舅看,我们如今是否还有别路可走?” 刘世瑞抿紧了唇,整张脸上都是深沉的纹路:“如今的朝廷被柳氏一族把控,顺则昌,逆则亡,虽也有些文臣清流不堕其志,愿意追随臣捍守皇权,但我们手上没有兵马,终究是蚍蜉撼树,难以动其根本。” 闻言,李泰有些颓然地跌坐在龙椅上,脸色惨白:“难道我们就只能引颈就戮了吗?” 大殿里空空荡荡的,没有人回应李泰,让人心中发凉。 李妍君咬着唇,忍了又忍,终究还是不能装作自己没有听懂刘世瑞的未尽之言:“郢朝武备不足,纵然有些兵马,也不过是用于残杀手足同僚,却并无一战之力。毗邻几国间,唯有诺国军力最胜,我们只能向他们求助,对不对?” 刘世瑞浑身一颤,起身伏跪在地上:“郢朝如今外强中干,不过强撑而已。若是有邻国宵小趁机发兵,郢朝危矣!细数几国,只有诺国能助我们一臂之力!不仅是夺权,更是保卫河山!” 事态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明明是如此巨大的一个王朝,却在李康走后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衰败下去,以至于到了如今,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将其吹到,可身处其中的人却还在争权夺势。 李泰蠕动着嘴唇,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能无助地看向李妍君。 不远处,刘世瑞以额支地,脊背剧烈颤抖着,无声地哭泣。 李妍君坐得笔直,手上抓着白玉,浑身僵硬。 良久,她起身,将刘世瑞扶了起来,意料之中地看见了他满脸的泪痕:“听闻和恒王爷是诺国国君唯一的侄子,如今被找了回来,我也不好不闻不问。不如我亲自去一趟,一来是郢朝对诺国的亲近之意,二来,也问一问,我与他的婚约究竟作数不作数。” 她说着,声音柔和得像一□□,眼神却不知落在了何处。 “舅舅不要哭,君儿是愿意的。” 刘世瑞悲恸地抓着她的手,泣不成声。 他与李康是君臣,更是知己,辅佐着他从东宫到天芸殿,为了他的政治理想而殚精竭虑,在他临死之前答应他,护好他的一对儿女和这座江山,可如今,却是要亲手将他的女儿,自己的亲侄女退出去以换得一分宁静的可能。 不过一旬时日,刘世瑞便打点好了一起,亲自送李妍君出了宫城,承诺自己一定会帮着李泰守好朝堂,等着她回来。 李妍君坐在马车里,心中平静地像是一摊死水,只是捏着腰间的白玉出神。 街上是小贩的叫卖之声,离她却遥远得很。 她上一次出宫,还是被九思带出来的,昏昏沉沉,自是听不见这些烟火之声。 李康走时,留下了一块白玉和一道圣旨,白玉明明是为九思求的,如今却只能挂在她的腰间,圣旨明明是助她逃脱联姻,却又再次将她困于此处,也不知在天地的另一头,李康会不会气得捶胸顿足。 李妍君苦笑着摇了摇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掀开车帷,看着街边形形色色的人,试图将自己从回忆的漩涡中解脱出来。 空气中飘来一点枣泥糕的香气,李妍君下意识望过去。 那是一个小摊子,可是光顾的人却很多,人叠人的全都聚在一处,手上拿了糕点的便拨开人群,挤出去。 一个身着玄衣的人安静地站在人群边缘,身量高挑,十分扎眼,腰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