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十三这年是本命年,阮三思却过得异常顺遂。 她在宋府吃饱饭,身上逐渐有肉,脸蛋儿舒展许多,家里也给她捎来消息,说家中一切都好,银钱够花,让她自己留着月俸,还给她寄来一身新衣裳并两本新书。 尽管身边人都不是很太平,但都没有波及到她。 · 年初时,宋府爆发了一场争执,是已经连中两元的宋章,准备继续殿试,宋老爷却不同意,不想他入朝为官,二人互不相让,冷战了好几天,最后宋章忽然妥协了。 父子吵完几天后,宋章耳尖通红地告诉阮三思,其实是因为他误看了阮三思的书,发现阮三思在废纸上偶有随笔,鞭辟入里,他自认弗如,决定再苦读三年才去应试。 宋章正色道:“待我考完,将考题默给你看,我们再一较高下。” 阮三思也十分不好意思,红着脸答应了。 · 仲夏时,行宫里,公主同今上也大吵了一次。 皇帝摆驾行宫避暑,筵席上高朋满座,行酒令时,阮三思被叫去帮都知抄纸条,站得相对偏远,全程低着头,没见到圣颜,但见到了随行的太子殿下。 太子同公主一母同胞,形容相似,俱是明艳美人,只眉眼比公主更加温和,递酒令的纸条时,牵着纸条不放,低声同阮三思说了两句,无非是惋惜她家里的那些话,阮三思都听腻了,唯一不同的是,这次的太子看着她说,说着说着,竟伸出手,想摸她的肩膀。 好在廊下突然发出一声巨响,吓了众人一跳,阮三思趁机逃走,松了口气,探头一看,原来是远处的丑奴碰倒了一口大缸。 丑奴是被叫来表演白打的,一身青色劲装,站在花红柳绿的百戏伶人中,异常挺拔,十三四岁的少年已蹿得如十六七般高挑,手长腿长,肩宽腰窄,带着那只阮三思送他的半面面具。 疤痕被挡住后,他竖起了黑发,清楚露出一张线条凌厉的脸,肤白胜雪,高鼻深目,唇薄如削,一双明眸湛蓝如水,虽眼神仍旧淡漠如冰,但在和曦的日光下却又如蓝宝石般熠熠生辉,叫众人看了都不禁一愣。 公主也痴看了好久,才回想起来。 这是丑奴啊。 新任牧监连连鞠躬、讨饶,按着丑奴的后背让他弯腰,皇帝还是看见了,责问公主:“这是你养的蛮奴?举止无端。如何能在宫中养阿尔泰人?胡闹!” 丑奴这样的身量,如今是遮都遮不住了,明显共有吐火罗人和阿尔泰人两种血统。 那张盖住一角的脸,也将两种血统的优点尽数融通。 公主理直气壮道:“儿从未出过行宫,哪里见过蛮人?养的时候又不知道。” 皇帝最怕她拿这件事撒泼,只好不说了。 此间告一段落,众人观赏百戏,丑奴混在伶人中间,漫不经心地颠球,偶然间一眼瞥向人群后的阮三思。 阮三思是大了,但也才十三,忙中偷闲,看得津津有味,目不转睛,猛然被他看过来,先是一愣,而后开心地冲他笑笑,他便扭回头不再看了。 等他下去后,公主又想起他投壶的本事,让他上来继续表演,但丑奴只投了十数支,再无骁箭,很快就输下场去。 “……生疏了吧,太久没玩了。”公主解释道,脸色不大好看。 过后,皇帝同左右聊起秋季游猎,公主忽然提出,她也要去。 可围场在屏山,离京郊千里远,她怎么能去呢? 皇帝好言相劝,公主不听,坚持要去,最后父女争得面红耳赤,皇帝都没在行宫坐到晚上,很快就拂袖离去了。 当天晚上,公主到处发脾气,尖叫,摔东西,打人。 她把丑奴叫出来,亲自抽满了三十鞭子,累得气喘吁吁,汗水花了妆容,发髻倒晃,步摇甩落。 阮三思在旁边看着,替她把话翻成吐火罗语。 “我知道你是故意的,你从前就是这样,”公主用鞭子指着丑奴道,“你以为本宫看不出来吗?” 公主一脚踩在丑奴的胸膛上,用扇子抬起他的下巴。 “你不甘心对不对?不想给汉人戏耍,是不是?”公主用扇子挑拨他的长睫,非要他睁开双眼,看着她,一字一顿道,“你别忘了,是谁救了你的命,供你吃、供你穿,抬举你到现在这个地位?不是你们蛮夷人,也不是别的汉人,是本宫!你给我记住了,你就是本宫的一条狗,本宫让你做什么,你就必须做什么,还得要心甘情愿。” 十五岁的公主,力气大了不少。这顿鞭子没有那么容易恢复了。 这个年纪的少女,春心一旦被撩动,也再难回到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