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剖白心迹之后,榆桑便没再见过他。细算起来,也有些时日了。 晏淮今日穿了件宝蓝色的回纹锦裰衣,一条涡纹皮带束在腰间,往日里胡乱飞扬的碎发也被尽数收起,猛一瞧,便发觉他个子又窜高了一些。 他走过来,朝榆桑眨两下眼睛,便破除了他二人之间本应出现的藩篱。 不待榆桑开口,李成玉便凑上前去,打笑他:“瞧瞧,谁来了,到得这般迟,也不知是给我家的四妹妹带了份什么好礼。” 众人笑,榆桑也随着他们笑。 晏淮到了她身边,“猜猜?” 榆桑自上到下地打量他,没见着他携带什么外物,想来这东西要么极大,须得小厮送过来不可,可她四下里瞧了两眼,也没随从跟着他;要么呢,便是小到可以随身携带,她左右也只能想到一些珠宝玉石,又恐真猜到了,反而让晏淮泄气,便摇了摇头,“猜不到。” 郑昭道:“猜什么猜?直接翻出来便是了。”说着便要上手。她与晏淮同年而生,自小便一起光着屁股,长大后又相看两厌,一时很难想起男女大防来。 可到底还是大了,没等真动手,晏淮便后退了两步,郑昭也止了动作。她哼了一声,“跟谁乐意看似的。”见晏淮放松了警惕,又冲弟弟郑景使了个眼色。 郑景悄默声地走近,郑昭一声令下,“翻他。”他便捉了晏淮。 李晋也冲上来凑热闹。 晏淮被两人捉弄得哈哈大笑,很快便讨了饶。他假模假样地对众人作了个揖,又呈上给榆桑礼物——是一颗浑圆的珠子。 那珠子于亮处视之如星,处暗色望之如月;约有四五岁幼儿的拳头大小,难为他带在身上,也不嫌坠得慌。 “我当是什么好东西,非得藏着掖着不成,原是颗夜明珠。”郑昭在一旁道。 榆桑知她是故意找晏淮的茬,心里发笑,这两人也算得上是一对活冤家,没见有哪家的表亲像他们这样的,平日里见了如同斗鸡。 她道:“这珠子瞧着比平日里见到的要大上不少,也没见过有这般光亮的。” “四姑娘瞧得仔细,这珠子与其他的虽都是夜明珠,可品类却有所不同。” 旁边有人开口,榆桑循声望去,竟是那个跟在李温身旁的新晋探花郎,此人一身月白色长袍,榆桑瞧着有几分眼熟,想来想去,也没想起来,便归结到了那位送伞的白公子身上,他二人气质相仿,都称得上是清风朗月般的人物。 “有什么不一样?”阿喜凑上来问他。 他道:“世间随珠大体可分为两种,一种蓄光以储之,才能在夜晚散发光芒;而另一种便无需如此,乃是自身之光。这位小公子送的这颗,便是后者。倘若房某未瞧错的话,此珠是更为罕见的一种,名为孔雀暖玉。” “孔雀暖玉?”郑苍音问他:“可是西梁国每五年送来的贡品?近些年,产得也少了。” “姑娘博识。” 晏淮走了近些,“兄台慧眼。” 李温为他二人介绍彼此,那探花郎姓房名丹字才英。 房丹道:“原是晏小公子。房某本还在想谁能随手便是一件孔雀暖玉。” 宣元六年的时候,晏大将军喜获麟儿,明帝为表倚重,在晏淮的百岁宴上特将此物赠给了他。 晏淮却不愿宣扬,倘若将这礼物说得太过贵重,他怕榆桑不肯要了。 李成玉瞅他两眼,道:“再怎么稀奇,不也还是颗夜明珠嘛。你们说说,他这不偷懒讨巧吗?”又冲着晏淮,“我不是都和你说了,礼物贵不贵重倒是没关系,你得要让别人看出你费了心血。” “成玉姐姐,说得是。我也苦恼了许久,可想来想去,还是这夜明珠最衬榆桑妹妹。”他没说的是自己第一次见榆桑的时候,她的眼睛在夜色里亮的就跟这珠子一样。 榆桑倒没有放多少心思在这珠子上,她瞧着房丹与郑苍音二人站在一起,心里暗惊。方才没认出这人,是因着他后日里蓄起了须,不大好认。一时没想起来,此探花郎即是彼探花郎,他与苍音姑姑的缘分竟今日里便种下了。 这般想着,她又瞧了二人一眼,也许这辈子,一切都会有不一样的发展。 至于那颗珠子,左右不是什么赃物,她好不容易过个生日,懒得虚伪地推辞,也就安心收下了,等回头晏淮生日,多费些心,送件相称的便是。 接下来的时辰,邀请的客人陆陆续续地来了园子。她虽按着前头说着,给安靖侯府送上了帖子,倒也不知嘉宁会不会真的来。早前想着,同她有个往来,争取在干戈形成之前,先化为玉帛。但不来也好,免得多生事端。 只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