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烛未像风雨欲来的那个夜晚一般,低声唤她郑四姑娘。 她也道了句萧侯。 剩下的便也只是默然相对。 丰绿在一旁唤她,郑榆桑扯了扯嘴角,试着对他展露笑意,而后上了车去。 马车缓缓而行,冲着城门驶去。郑榆桑知道自己不应去想,更不应去看,更何况旁边还有母亲。但她还没能拗过自己的那个顽劣的心,掀开了帘帷。 萧烛未还没上马,见她探出头来,冲她挥了挥手。 郑榆桑一时心中百感交集。 待他翻身上马,策马奔驰,便只能看到漫天黄土里一个小小的人影。很快,那小小的人影就成了指甲盖大小。 等到终于瞧不见的时候,郑榆桑才收回头来,她无视了母亲探知的视线,端坐于车中。 她想,今日与君别,郑榆桑便也只是这辈子的郑榆桑了。 · 自广安门入京都城,进朱雀大街,西行至建康坊永肃街北。有一府邸,北见皇城,东临五丈河;门口坐落两个石狮,及八尺八寸;匾额高悬,上书三大字,乃“郑国府”也。 一辆马车停至门前。 榆桑由嬷嬷搀着下了车,她近乡情怯,不由驻足而视。 待吃了王漪一记斜睨,她才慌忙跟上。 过了垂花门,便进游廊,恰遇着郑三爷郑闵。 今日原是少府休沐,他接了书信,算着时日,欲去城门迎接妻女,却不想二人已到了府上。 三人言笑晏晏,便要去宗远堂拜过国公郑晁。 郑闵与王漪走在前头,榆桑跟在他二人身后,目光流连。一草一木,一山一石,皆是她所思所念。 到了此刻,她的心才算是安定下来。 堂里的仆人领着他们去郑晁处,在门口碰见了郑二爷郑奉。他一脸愠色。瞧见他们,止了脚步。 榆桑唤,二伯。 郑奉与他三人寒暄:“一大早便有喜鹊在枝头叫,我还说是什么喜事呢?原是桑桑与弟妹回了府上。甚好甚好。这些日子,容安总还念叨着呢。” 王漪扯了嘴角,“哦?是吗?”郑闵在暗处戳她,被她打了回去。 郑奉呵呵地笑了两声,对郑闵道:“我现下还有些事情,便先行去做,待到了晚上,定为弟妹与桑桑好好地接风洗尘。” 郑闵道:“二哥慢走。” 郑奉拍拍郑闵的肩膀,离了宗远堂。 诚如所见,王漪与二房不合。又或者说,二房与其他房里的人皆为不合。究其原因,还要从郑奉的夫人说起。 郑家的二夫人姓晏名容安,乃是晏大将军的同胞妹妹,郑奉也正是在他的扶持之下,才坐到兵部右侍郎的位置。 晏容安嫁给郑奉的时候,本就是奔着他郑国府嫡长子的名头。结果郑晁身体稳固,郑奉便一直未能承国公的封号。 这也就罢了。但家里是大姑姐执掌中馈,可就百年难得一遇了。 此举乃国公郑晁之意。 缘是郑晁随明帝创业途中,死了发妻。待他从龙有功,得封大官,返回故土之际,家中只余下五个孩子,一个大的带着四个小的,甚是困苦。 故而他对这个负着重担的长女不仅怜爱,还颇为看重。 为其议亲之时更是广览天下俊才,千挑百选,最终定了陇西李氏。 没成想,李氏却参与进政治斗争,郑晁拼了老命才救下女儿一家,但也只单单是他们一家。女婿李司自此残了双腿,他心中不忍,便让郑金念领着他与两个孩子搬回府中。 郑金念返家之时,几个弟弟尚未婚娶,郑晁便做主由她执掌中馈。 只这一条,便是郑国公娶了新夫人也无甚变化。 其他几个做弟弟的,自然没什么旁的可说。加之他们心中本就敬重长姐,待娶了新妇,府里也仍由郑金念掌管。 王漪是个心大的,乐得清闲。 但晏容安却不同,她自小便是按着当家主母的规矩养成,现下这般,她所习所学,全然没了用武之地,心中岂能甘愿。 倘若她是个敞亮人,由此说开了也算好的,郑金念未必会与她争抢。可晏容安娇纵惯了,想要的东西需得别人奉上,而并非自己去求。 但除了那些个丫鬟嬷嬷们谁有空去猜她的心思。 等她终于幡然醒悟,闹到郑晁面前去争这份权力的时候,郑晁却又觉得她当不起如此大任了。 由此,晏容安心中愤愤不平多年,瞧谁都不顺眼,榆桑的二伯又是个软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