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内。 尹延飒垂首坐在秦铮下首,二人除了一开始简单的寒暄,都没再开半句口。 一个垂眼静静盯着茶杯,全程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一个泰然坐在上首,闲适地抚摸着手中的扇坠。 梓萱进来的脚步一顿,二人同时抬头看向她。 秦铮将扇子袖在袖中,走到她面前,“怎么才来?” “……我已经走得很快了,”梓萱奇怪地看他一眼,这人好端端地怎么突然说这种话,又转向尹延飒,“让表妹久等了。” 尹延飒起身,说了她今天的第一句话,“表姐言重了。” 梓萱笑着走向她,“不必多礼——表妹来找我,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尹延飒疑惑地看向又坐回了原处的秦铮,似是不明白为什么他还不走,然而秦铮只作不见,原本摩挲扇坠的指尖牵住了对面人垂在袖中的手。 梓萱嗔他一眼,对尹延飒笑道:“表妹有话,但说无妨。” 尹延飒垂下眼,低声道:“昨天刺杀江大人的人我认得他。” 梓萱震惊。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我曾与他通过几次书信,他家里是做花匠的,我……很喜欢侍弄花草,所以……”延飒咬了咬嘴唇,仿佛承认这一点已经用光了她所有的力气,“不只是他,还有其他跟我同样爱好的人,只不过在他们知道我是女子之后,便再没有给我回应过我一个字了……就好像一种谴责……” 一种对于她不该喜欢这些东西的谴责…… 她说得坚定而清晰,仿佛这些话早已在她脑海中盘桓过无数次般…… 尹延飒仰起头,“我身为尹家的小姐,却玩物丧志,沉迷于花草之中。我知道这是不对的……可我不想做官,也没有任何经商天赋,我只是想……” 她终究没有说出口。 “表姐,”尹延飒道,“你支持江大人入仕,让男子像女子一样可以读书,那女子……是不是也可以像男子一样侍弄花草呢?” 她眼底有挣扎,有期许。 仿佛她一句话便能决定退她入万丈深渊,也能拉她回阳光之下。 “你没有伤害任何人,”梓萱轻声道,“便不该受到谴责……” “可我的家人会因此受到伤害……”延飒道。 她坐在那里,仍然一副乖巧的模样,仿佛一个未谙世事的小姑娘。 “如果让外人知道,我其实……御史台便会以此攻讦长姊……” 那错的也不是你……是这个世道不公! 梓萱险些脱口而出,却在最后一刻咬住了唇。 这句话轻飘飘的,一点重量都没有。 世道不公,却能轻而易举地碾死每一个反抗他的人…… “表姐,你会因此放弃吗?” 梓萱深深看着她,没有立刻回答。 尹延飒起身走到她面前,仰头看着她。 她眼底有期许,有紧张,还有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如果将有人以此攻讦表姐,”梓萱道,“伤害你一直保护的家人,你会希望我放弃吗?” 出乎她意料的是,尹延飒坚定地摇了摇头。 “如果长姊因为我的私事被人指责,那是我的懦弱和无能……但如果是为君上,为百姓,那是臣子的荣耀!” 她眼底的光坚定得骇人,连秦铮都多看了她一眼。 梓萱笑了一声,她不是来找她要答案的——她甚至不需要任何的安慰,她早就想得清清楚楚,比任何人都看得明白…… 她来,是因为表姐看穿了她的懦弱和彷徨…… 是她身为局外而来之人,总怕破坏了局中的规则,给她们带来更大的灾难,才会总是犹豫不决…… 梓萱沉声道:“我已经答应过阿龄,绝不会退缩……” 她对她微微一笑,“我只是在想,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究竟哪里才是破局的地方——延飒,谢谢你,或许这件事是我从一开始就想错了,我们想保护处在弱势的男子,但在这套体系下苟延残喘的,不是只有男子……” 即使她嘴上说着性别只是幌子,目的是要扩大寒门在朝野的影响力,可是那些本来便被挤压了生存资源的寒门女子们,在她们眼中,她这样做,却无疑是要夺走她们最后的一根稻草…… “我院子里也有许多花草,但兰辛一直敷衍我,都弄得很简单,”她温柔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如果以后有机会,你愿意帮我整理得更好看一些吗?” 尹延飒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