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该说什么,知道不是沈从越透露出来的,一直紧屏住的呼吸终于松懈了下来,心跳加速起来,因为太过紧张连带着额头都渗出了层层的密汗,可心上却是前所未有的轻。 可很快又因为意识到厚裹着的心障终于避无可避地被她最亲密的人揭开,她的呼吸顿时又紧凑了起来,像安上了呼吸机一般,头向下低着,不断小口小口呼着气,身侧的两只手早已经悄然紧紧握成拳,想用力发声说些什么,可最后只像小儿初学音一样,颤抖着嗓调发着一个个单调的音节,呼吸大幅度紊乱着,胸脯上下起伏了起来,一直到那股子窒息感慢慢褪去,她才很快摇了摇头,压着唇,抖着声音说着一声声“对不起。” “阿喜,不用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你也没有对不起自己……” 闻女士眼里泛起泪花,一边说着,一边抑着心口的疼痛,抬起手上去轻轻拍着她那瘦削的脊背,感受着手心下因哽咽连带着抽搐起来的全身,她眼眶里蓄满心疼的痛色。 “我们只是生病了,会把病治好的阿喜,治好了就一切都可以恢复到之前的…..” 她将闻喜轻轻地搂在怀中,不停地低声哀说着,晶莹滚烫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滴落在闻喜的手背上。 闻喜闷声抽噎着,连着穿着白色病号服的身子也不住地一抽一抽的,将哭的泥泞不堪的小脸埋进闻女士的怀里,双手向上抬起,不自主地收缩攥紧了她的衣角,一直闭塞住的心海在这一刻终于如洪泄般汹涌而出,感受着抱着她的母亲骨瘦的身子,她哽咽了几声,手环过闻女士的脊背,摸着她因为太过瘦而明显突出来的脊椎,只感觉自己快难过死了。 她原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可她的母亲却早已经知晓,而且还一直都在迁就着她的表演,然后再忍着内心极大的痛苦,配合着陪她努力过好那每一天灰度到极致的日子。 乌龟的壳在这一刻终于出现了裂缝,她第一次想要脱下自己身上的盔甲,去逃离那个一直在和自己作斗争的满是鲜血和兵戎的世界。 她想去看看,外面的彩虹。 所以,彩虹该怎么画呢? 当闻喜想要重新去握那熟悉的笔和纸时,神情一阵恍惚。 那天晚上之后,她忽然意识到,如果自己真的像个废人一样坐以待毙,甘心让自己堕落,或许真的会变成正如那天方蕊说的那样,她失去了眼睛,可能什么也做不了。 那样,才会把闻女士真正地压垮。 一个盲人,大多都会出来随波逐流,去当个按摩师。 可难道有残疾缺陷的人就该被压在社会的最底层庸庸无碌吗? 闻喜不相信,也永远不会这样认为。 那天,她失眠了一个晚上,到了第二天,她让看护阿姨帮她去外面买了一些纸和颜料回来。 看护阿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眼里顿时升起莫大的欣喜,以为闻喜终于想要往前走了,高高兴兴地哎了一声,便让闻喜先自己一个人待会儿,她立刻出去买,可刚走出去,又怕闻喜一个人在病房里待得孤单,出了病房走出去好几步,又快步折返回来,动作礼貌没有使多大劲儿地去敲了敲隔壁病房的房门。 房门应声打开,是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沈从越,穿着一件灰色半袖,面容清隽冷峻,一垂眼,就看到门口笑的有些局促温和的女人,他自然认得她,目光下意识往她后面多看了几眼,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等平静的目光收回来后,他沉淡的嗓音这才从薄唇间溢出:“闻喜怎么了?” 第一句话不是问她找她有什么事,而是直截了当地开口就问闻喜。 意识到这一点,看护阿姨不由得一愣,一时间没忍不住多看了眼前这个俊朗挺拔的男人,那双好看狭长的眼睛,就跟浸了墨水一般,黑的没边儿,神情专注地微低着头,看着她。 看护阿姨很快回过神来,神情一散,笑了笑,只不过比起之前看着沈从越的眼睛更有神了一些,像是在看什么香饽饽一样。 “也没啥事,就是我这不出去买点东西嘛?可能需要点时间,闻女士也去花店那边了,所以闻喜这边就……” 拜托的话还没完全托出,面前的男人就干脆利落地应了一声:“行,我去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