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任舟当天在律所通宵了。 没别的原因,一个案子临时找了过来,再就是要帮郁芃冉那边准备好材料。 说句实话,这点事情放在以前,他或许能在吃晚饭之前就全部结束,但是偏偏今天拖拖拉拉了好一阵。 心里杂念太多,甚至在看到证据列表上的那些文字的时候,他都有些暴躁。 今天是他的面食日,余辛帮他点了餐送来,但不是面,他不知道哪来了脾气,光是看到外卖单上写的商品名就来火。 但肠胃已经开始不舒服,他不能忽视自身的问题,还是忍着情绪吃了。 当然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么严重的情绪。 明明之前他都已经爱上了吃饭这件事,甚至在度假的那几天,他很喜欢在厨房和缪芝懿一起做饭。有的时候,她会嫌弃他碍手碍脚,他就安安分分地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看着她忙碌的背影。 是吧,明明已经把问题改过来了的。 但是现在又变回去了,甚至变得更严重了,脑子里始终有个很清晰的声音在告诉他。 他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吃饭。 他真的很喜欢身边有缪芝懿。 而那天,她说一直都在恨他,还直白地给她展现了他的父亲失败的过往。 从小到大,他都把父亲当成了神,当成了他最崇高的目标,坚定地相信父亲永远不会出错,做出的决断永远神圣且正确。 但是缪芝懿一口气拿出了他父亲犯错的两份证据。 甚至,这两个错误直接导致了缪芝懿家破人亡。 他当时听见的自己心里传出来的破碎的声音,他现在明白那到底是什么了。 那是一直以来的信仰突然崩塌的声音。 他曾经有多憧憬、有多崇拜父亲,在看到那两份判决书的时候就有多崩溃。 说难听点,那瞬间,他其实还是不愿相信的,脑子下意识启动了保护机制,所以那时候他头脑一片空白——不然也不至于对缪芝懿口不择言,甚至还提到了离婚冷静期。 在看过系统里案件过程之后,他的心就彻底破碎了,那根紧绷着的弦也彻底断了。 他的父亲真的犯错了。 缪芝懿也真的恨透他了。 从小到大,他对别人的感受的觉察能力就很弱,因为他生长在这样的家庭里,注定要比别人多一重理性和冷静。 他不需要感受别人的感受,因为那对他的工作和生活都没有任何作用。 但是缪芝懿不一样,她是他活到现在这么多年里最大的变数。 他不记得多少次看到委托人在他面前因为钱痛哭流涕,也不记得多少次看到法庭上的双方当事人情绪失控到旁人拉不住的程度。 正是因为经历得多,他才习惯了冷漠,习惯了事事理性看待,习惯了等别人哭完之后继续发问。 甚至习惯了像他父亲那样漠视别人的悲哀和苦痛。 而缪芝懿至少两次用感性拉住了他。 但是现在,他在缪芝懿的事情上理性不了。 他知道自己崇敬的、一向“不会错”的父亲犯了天大的错误,更没办法忽视缪芝懿的痛苦。 她当时明明在笑,笑得相当嘲讽,但他现在回想起来,结合他当初看到的她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疤,他觉得自己好痛苦,缪芝懿也好痛苦。 可是还能怎么办呢? 案子过了追诉期,他的父亲甚至不会记得这两件事; 缪芝懿的伤痕或许会消散,可她心里的恨意不会随着时间变迁而消退半分。 他也只剩不到一个月的思考时间了。 理性告诉他,他应该放开缪芝懿,让她走,让她离开,因为他就算真的把她留在身边,她也不会爱他; 感性又在疯狂撕扯他,嘶吼着让他不要放开手,因为如果这次放她离开了,他们之后完全对立都还能接受,怕的是他再也见不到她了。 是吧,他现在也觉得自己才是疯子。 他怕的甚至不是和她对立,而是她的彻底消失。 等他察觉到困意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他一下子回想起在祁城度假村的那个清晨,他睁眼就看到缪芝懿站在窗边,正在懒洋洋地拉开窗帘。阳光从被拉开的那半边照进房间,海浪拍打着沙滩,而他的爱人带着晨起时的慵懒,一切都美得让他沉醉。 可是现在他坐在办公室里,面对的是冰冰冷冷的文件和密密麻麻的文字,窗帘紧紧拉着,外面的声音都被顶级隔音材料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