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晃动,主殿内诡异的安静,像是外头值守的宫人与禁卫军都离奇消失。 崇文帝呼吸微滞,大声道:“人呢?给朕滚进来!” 话音刚落,殿门便被吱呀一声推开,伴随着曹禄略显慌张的声音。 “陛下,老奴在,有何吩咐?” “传膳!”崇文帝道,说完又改口,“罢了,随朕出去走走。” 他起身绕出书案,行至殿外,看着天幕暗沉的月色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瞧这天色,像是要下大雨。”曹禄道。 穿盔戴甲的禁卫军有序林立殿外,手里利刃藏于鞘中,半张身子都掩在檐下阴影中,崇文帝侧目扫了一眼,“庞巍呢?” “庞大人去联系离京的几支禁卫军了。”曹禄回道,“陛下可要传唤?” 崇文帝摇头,突然没了散步的兴致,回身大步走回殿内,“传膳。” …… 今夏的天气变化无常,昨日还是晴空万里,今日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暴雨如期而至,豆大的雨粒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在剔透的琉璃瓦和青黑的地砖上弹跳开。骤风急雨,细弱的枝条狂乱甩舞,似乎下一刻就要被吹折了。 疏芩探出身子,将半开的槅窗关上,回身在炕桌上的空盏里续了杯热茶,又执起另一只紫砂壶倒了盏温热的清水。 昨夜的雨下得突然,凉风透过大开的窗户灌进屋内,顾敛意外受凉,小烧了半个夜晚。 顾敛许久未生过温病,这一病勾起了大堆乱七八糟的思绪,一时气闷低落,不肯待在自己的小院里养病,裹着大氅跑到了顾让这里。 他看着蔫蔫哒哒,神志却还算清明,裹着薄被盘腿坐在软塌上,半撩着眼皮瞅顾让。 “开始死人了。”他道。 顾让看了疏芩一眼,疏芩会意,退出了屋子。 屋里只剩两人时,顾敛说话愈发不顾忌:“父皇怎么能下那样的命令呢,他明明知道那些百姓是无辜的……” 他絮絮说着,末了垂下头,显得分外沮丧。 窗外风声呼啸,顾让没说话,等着顾敛自己消化好。 她等了很久,顾敛依旧保持着垂头的姿势,凝神听了一瞬,发觉他的呼吸频率已然变了。 她起身,轻拭了一下他的额头。 又烧起来了。 她单手将炕桌放到地上,扶着人平躺下来,去内屋抱了床厚被盖到他身上,然后打开门对正候在屋门旁的疏芩道:“去叫杭沐。” 疏芩连忙应了,打起伞快步离去。 没过多久,荆欢从院外走过来,身后跟着福吉福远。 他的身量高了些,没有再缩骨,只顶着一张面具。可娴本就高挑,又尚在长个的年岁,一年过去,又长高了也不稀奇。 不用缩骨,他浑身轻松,连满身的泥点子和湿透的衣袖衣摆也不在意。 福吉福远也是同样的狼狈模样,三人仿若在泥坑里打过滚,手心不约而同都蹭破了点皮。 “主子,能行。”荆欢道。 顾让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忽听远方一声沉闷的巨响,像天际的一道闷雷直直劈在了地表,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盖过了嘈杂的风雨声。 顾让循声看去,看见远方扬起了巨大的灰尘云,高过了院墙,很快又被滂沱的雨水冲刷了下去。 灰尘云湮灭在风雨中,或嘶哑或尖锐的喊叫声却愈演愈烈,掺杂着惊惧与恐慌。 那个方向,是主殿。 福吉福远茫然地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却被这尖叫声传染,心里无端升起不安:“公主……” 啪嗒啪嗒啪嗒。 踩着雨水的急促脚步由远及近。 疏芩的伞被吹歪了,脸上与发丝沁着雨水,却顾不得抹。她茫然与惊骇交加,双手与声音俱颤:“公主,主殿塌了……陛下好像还在里面……” 顾让心里一沉,拿过伞一边撑开一边往外走。 “……杭医士被叫去主殿了。”疏芩补充完一整句话,顾让已经没影了。 主殿是琉璃瓦庑殿顶,此时已经完全轰然倒塌,整个主殿向一边倾斜,遍地碎瓦,几近废墟,还有几个宫人半边身子被压在下面,奄奄一息。 禁卫军首领沉着脸站在废墟前方,指挥一众禁卫军跪地挖开断裂的木头与瓦片。随行的所有医官都被叫来了,颤颤巍巍地候在一旁,时刻等待着救治被挖出来的人。 顾让抬脚迈过碎瓦片,走到禁卫军首领身边,“我父皇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