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开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只依稀记得有人轻轻推了推自己,扶着自己进了屋子,之后便被褪去鞋袜外衣塞进了被子里。 他盯着芍药缠枝雕花床顶,眨了眨眼,慢慢抬手捂住了脸。 他以前明明不晕车。 门扉叩响,疏银轻细的嗓音有些模糊:“赵公子,您醒了吗?” 赵开起身穿衣,打开了门。 疏银端着铜盆进来,伺候他洗漱,看了看他身上穿的衣裳,又去一边的柜子里翻出一条发带呈给他。 发带上坠了两三条长长的蓝晶珠链,赵开不是头一回戴这种制式的发带,利落地替自己绑上了。 他更喜欢簪子,但让让好像更喜欢这种发带。 他收拾好自己,出了屋子,便一眼瞧见了院子里的顾让。他难得有些不自在,原地踟躇了片刻才过去。 顾让稀疏平常道:“吃饭。” 赵开放松下来,坐到桌旁。 早膳是清淡的白粥与小菜,两人吃完后时辰还早,正是一天中最舒服的时段。 顾让看了看他:“我要去桃林,一起吗?” …… 桃林中晨雾未散,湖畔浅泊中白鹤低啄,清亮高吟混着桃香被湖风吹了过来。 两人在林中悠闲散步的时候,另一边鹤汜宫主殿中的气氛却是迥然不同。 “一群废物,连几个土匪都对付不了,就知道问朕要兵,朕养他们何用?” 奏折凌乱地掉了满地,几个朝臣大气不敢吭,生怕崇文帝的怒火迁移到他们身上。 顾敛低眼瞥着地上的奏折,待看清上面的内容,眼中忧虑一闪而过。 算算时间禁卫军也该到达各个州府了,为何四州依旧土匪猖狂,不见起色…… “姜索阳到哪里了?” “臣……臣不知。”兵部尚书讷讷回道。 崇文帝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怒气:“庞巍。” 禁卫军首领道:“臣在。” “传令下去。用尽一切手段镇压草寇,若有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顾敛一惊,那些可都是走投无路的百姓。 他张口欲言,就听崇文帝接着道:“还有那些行会商贾,再闹事,不论缘由,以死刑处之。州官无所作为者,同罪。” 顾敛嘴唇翁动,向前迈了一步,却又生生止住,到底没上前谏言。 顾谦却忽然道:“怎么,五弟有话要说?” 几道目光射来,顾敛咬了咬牙,上前一步道:“是,儿臣有话要说。” 崇文帝喜怒难辨:“哦?” “儿臣拙见,私以为应以劝降和缉捕为主,留那些草寇一条生路。” 崇文帝冷笑一声:“说的倒是简单。” 他耐性大减,只说了这一句后便不欲再谈,只道:“行了,都退下吧。” 顾敛无法,只能依言退下。 殿外恭候的福远见他出来,立马上前打伞。顾敛原地站了一会儿,抬脚往一个方向走去。 · 众人都走光后,主殿中仍旧是一片压抑低迷,曹禄躬身站着,撩起眼皮瞄了眼撑额不语的崇文帝,轻手轻脚地捡起散落一地的奏折,归整后放到案上。 “陛下,传膳吗?您还没用早膳呢。” 崇文帝揉着太阳穴,闻言烦躁地摆了下手:“不用,都出去。” 曹禄和其他宫人一应退下,夏日的噪声和热气都被关在殿门外边,崇文帝看着满案的奏折,目光沉郁,半响才拿过一本开始处理。 几个时辰过去,崇文帝脸色黑沉,猛地一扔朱笔,胸膛上下起伏了一下,适逢曹禄小心翼翼询问是否要传午膳的声音自殿外响起,喝道:“滚!” 外头复又安静下来,崇文帝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拿起朱笔接着批复剩余的奏折。 奏折繁多,处理完已是深夜,期间曹禄又一次请示是否传膳,被他喝走。 夜里蝉鸣蛙叫声不止,主殿内却寂静无声,烛火跳动,铜烛台在地砖上投下了扭曲的长影,崇文帝撑着额头,听到了自己不稳又压抑的呼吸声。 一整天未进食的咽喉干得胀疼,崇文帝睁眼,余光就瞥到满是批红的奏折,他伸手扫到一边,不想再看。 “曹禄。” 无人回应。 崇文帝皱眉,眉间燥郁:“曹禄。” 唯有不间断的蛙鸣声回应了他。 地面和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