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风暴穿过扭曲的时间缝隙,逐渐缓和,归于平静。肆虐飞舞的碎片在平静中归拢、融合,化成了虚空中斑斓的玻璃栈道。 顾让穿过栈道,看到了草爿和毛竹做成的房顶。 “你醒了。”一道低哑的男音响起。 屋子很小,唯一一套桌椅摆得离床很近。男人坐在桌边,戴着全白面具,面具做工粗糙,边缘的涂料厚薄不均,块状颗粒凸起。 顾让坐起身,看着他倒茶时翘起的小指,道:“你没死。” 男人动作一顿,透过面具深深看了她一眼:“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顾让冷冷地看着他。 男人低叹一声:“还是小时候有趣。”他取下面具,露出眉下狰狞的疤痕,“怎么认出来的?” “你的右手小指断过。” 而且是很长一段时间,所以拿东西时会习惯性翘起。 男人一愣,低低笑了几声:“聪明。” “既然认出了我,怎么不改口叫爹?”男人——昔日的舒亲王道,见顾让不说话,表情顿时变得阴鸷,“还是说,你叫他父皇叫惯了,真以为他是亲爹了不成?” 铃铛的系绳断成了两截,顾让打上死结,把铃铛挂回了腰间。 她走到窗边,不想和他争辩这种无谓的话题,看着外面有序进出的黑衣人,“你既然还活着,在宫中也安插了人,顾敛多年遭人欺辱,为什么从未出手施助。” 舒亲王以为她在责问自己,脸色好看了一些,道:“我多年隐忍,暗中根植势力,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救你们于水火之中。我知道你们受苦了,相信我,再过不久,这天下没人敢给你们脸色看。” 顾让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要当皇帝。” 她用的是陈述的语气,舒亲王愣了一下,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野心:“对。” “等爹当了皇帝,你和敛敛就是大齐唯一的皇子和公主,到时候想要什么,爹都满足你们。” 顾让想起他的王府医案,数不清多少莺莺燕燕。 “你有把握吗?” 舒亲王哈哈一笑:“自然!” 那就是有兵力了。 “除夕宫宴舞姬行刺,是受你指使。昌苏水坝突然坍塌,也是你动的手脚。” 舒亲王直认不讳:“不错,只要能给皇帝添堵,何乐而不为?” 顾让点到为止,没有再问更多:“我要回去了。” 她不是在商量,舒亲王没有拦她。 顾让刚出草舍,迎面走来一娉婷女子。这女子瞧着不过二十年岁,天然笑唇,挑着一双杏眼,眼眸流转间露出一丝精明。 女子在她跟前站定,笑容中隐含挑衅:“凌越公主,久闻大名。小女莟娘,幸会。” 当日顾让逼问礼部尚书,引出黑衣人,一路尾随至崖底。打斗间就是被她在暗处用暗器击落铃铛,露出了破绽。 彼时顾让刚处理完脑内繁杂的信息,捡铃铛的时候被踢中了额角,正中命门,顿时头痛欲裂,落了下乘,也因此昏厥了将近一月。 顾让上下扫了她一眼,并不搭理,径直走了。 啧,希望京中没有出岔子。 莟娘笑意微凝。 舒亲王从屋里出来,冷道:“记住你的身份。” 莟娘闻言未见愠色,笑意盈盈道:“王爷,你莫忘了你我只是合作,谈何身份不身份的。” …… 除夕刚过。 要说近来京中盛事,莫过于凌越公主的招亲大比。 投状之人如过江之鲫滔滔不绝,其中不乏名门望族,朝中清贵,文人墨士。大比第一日,可谓盛况空前,百姓纷纷慕名围观。 大比第三日,参赛人数已然减半。大比第五日,已不到三成。 期间凌越公主始终泰然自若,稳坐上方,令人啧啧称奇。 被人啧啧称奇的荆欢脸都要僵了。 不仅脸僵,腰也快断了。 要他装谁都好,唯独装成顾让是一件难事。 顾让不笑,但也不是面瘫,荆欢每次出现在人前,都要先对着铜镜细细调整一番自己的表情,生怕露馅。 而且她这个人不管什么时候腰板都是直的,还能够一动不动地坐上一整天,光这点荆欢学得就要累死了。 前六日比的是君子六礼。 荆欢看着下方一排持弓射箭的人,努力学出顾让平日四大皆空但又高深莫测的眼神,却倏忽对上其中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