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让前世流浪的时候,经常走走停停,大城小县的街头没有流浪汉,只有风格不一的音乐在流淌。 顾让听过很多,但依旧对此保留了一丝好奇。 纯粹的古曲,会和她前世听过的所有音乐都不同吗? 会的。 顾让看着面前的人,脑海中闪过了这个念头。 赵开给她弹的曲目数量,已经超过了她前世听过的总和。 今日是她生辰,大概是十二三岁的生辰。 ——视角变得很奇怪,虚空中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而自己在通过这双眼睛旁观过去发生的一切。 也许是因为难以体会当时的心境,也许是根本没有心境,所以一切都变成了雾里看花,水中看月。 顾让对于生辰的概念很模糊,对于生辰曲的概念也很模糊,她听不懂,但不妨碍她夸一句好听。 可惜的是陈旧而劣质的琴弦经不起折腾,在生辰曲未完的时候突兀绷断了。 曲子戛然而止,以一个刺耳的音调收尾。顾让抓起赵开的手,抹掉指腹上涌出的血液。伤口有点深,顾让扯下自己的发带,在伤口周围绕了三圈,最后打了个结。 赵开不是很在意,有些遗憾地说道:“没弹完。” “修好再弹。”顾让听见自己这样回道。 “那怎么能一样,还有几个时辰,你的生辰就要过了。”赵开想了想,“要不我给你讲故事吧。” “你讲。” “你知道琴一开始是怎么做出来的吗?” 顾让感觉自己摇了摇头。 “是上古帝皇做的,和它一起制成的还有一种乐器,叫瑟。起初琴瑟之音律是为了调和阴阳,后来随着礼乐之制逐渐演变,嗯……礼乐的意思就是说……” 赵开娓娓道来,由于处于变声的年纪,嗓音有点喑哑。 “所以琴瑟和鸣是指两个人关系很好的意思吗?”顾让问道。 赵开道:“一开始是……你怎么了?” 他话音陡然一转,起身走到顾让身边,万分紧张地看着她。 准确的说,是看着她底下的凳子。 顾让顺着低头,就看到了木凳上有一小滩血液。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开始回忆自己此前有没有受伤。 正愣神间,人就腾空了。 赵开像抱一个小孩一样托着她的膝弯把她抱了起来,另一手扶在她的腰背上,快步走出了亭子,嘴里还在安慰她:“没事,我们先回去,我马上让戚风去叫太医。” 顾让双臂撑着他的肩膀,垂头刚好看见他光洁的额头与微蹙的眉头。他的脚步非常稳健,顾让几乎没感受到什么颠簸。 她感受了一下出血的位置,然后道:“不用叫太医。” “不行,你流了好多血。” “是葵水。”顾让道。 赵开脚步猛然一滞,愣愣地“啊”了一声:“那……那怎么办?” “你先放我下来。” 环在腰背上的手松了一些,又重新收紧,赵开重新迈开步子,一副专心看路的样子:“还是先回去,这也不是什么小事,我抱着你走得快。” 他一路抱着顾让回到北隶府,戚风正在扫地,见状放下笤帚迎上来,目光一下就被刺目的红吸引了,还没张嘴,赵开就轻斥了他一声:“乱看什么!去烧热水。” 他用脚轻踢开了屋门,抱着顾让进了屋子,然后把顾让放到了床榻上,找来旧衣垫在她的身下,又一口气不停歇地走到一旁的书柜开始翻找。 顾让坐在床沿看他忙活:“你在找什么?” 赵开抽出一本书快速翻阅,紧接着又换了下一本,如临大敌地回道:“我在找姑娘家来了葵水要怎么办。” 恰逢戚风来送热水,听到这句话先是一愣,然后有些尴尬地走到赵开身边附耳说了几句。 赵开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做?” “就是……找点棉花,缝起来……应该是这样……” 赵开把书塞回去,沉思了片刻,就把戚风赶了出去。 他合上屋门,找来剪刀针线,又翻找出雪白的亵衣和厚重的冬衣,拿着一篮筐的东西走到了桌旁坐下,展开亵衣后比划了几下,就开始下剪刀,裁出了两块长条的布。 他对着烛火穿针引线,开始缝制白布边沿,一面道:“让让,你等我一下,很快的。” 他的动作瞧着生疏,时不时就眯起眼,低着头万分专注。 顾让默不作声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