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荆欢顶着可娴的面貌站在桃林边沿,这处挨着山麓,蚊虫很多,即便戴着驱蚊香囊也难受其扰。 他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旁边枝叶格外繁茂的桃树。 那里面蚊虫肯定跟多,真不知道顾让是怎么躲得住的。 细微的动静传来,荆欢一凛,看向来人。 黑衣、高靴、黑巾蒙面。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装扮。 来人嗓音嘶哑,像是被火燎过,露出来的眼睛透着股凶戾:“你怎么回事,让你盯住六公主,连她养男人这么大的事都没发现,还让御史大夫揪住了把柄,落人口实。” 荆欢心中微微吃惊,怎么听男人的语气,反倒像是在维护顾让? 他定了定神:“六公主一向警惕,你又不是不知道。” 男人眼神更凶:“再给你一个月时间,若还没取得六公主信任,你知道下场。” 荆欢微顿:“你说得轻巧,我是皇后派给六公主的,她防备我都来不及。” 男人冷哼一声:“蠢货!皇后宫中那么多阴私,你稍微喂点给六公主,让她相信你倒戈了还不容易?还是说,”男人眼神一变,“这么多年,你一点有用的都没查出来?” 荆欢哪里知道什么皇后的阴私,捏了把手心,镇定道:“怎么会,我知道怎么做了。” 他想起来之前顾让的指示,话头一转,试探着道:“三皇子那边……” 男人打断他:“主人的安排轮不到你过问,你只管盯牢六公主,其他事少管。行了,都说说六公主这段时间做什么了?” 荆欢眼也不眨地开始扯谎:“自打月欢死后,六公主伤心欲绝,日日消沉,前几天去了蕲归寺才振作了些,这几天都和瑶珏公主一块泛舟采荷。” 男人拧眉:“一个小倌而已,对六公主的影响有那么大?” 荆欢想到顾让还在树上听着,厚着脸皮嗯了声。 男人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半响道:“你在六公主身边伺候好她,有什么不对及时传递消息。” 这听着更像是关心之言,荆欢愈发觉得蹊跷,面上不动声色:“我知道。” 男人便没再说什么,悄无声息地隐匿进黑暗中。 良久,顾让从树下跳下来,望着男人离去的方向,微眯了眯眼。 荆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主子,你有什么头绪吗?” 顾让摇头:“先回去。” 如今的线索还是太少了,不宜打草惊蛇。 …… 时值盛夏,日头正当烈之时,整个鹤汜宫上下寂若无人,唯余蛙鸣蝉噪。没有谁愿意在这个时间段出门,都待在自己的院落中贪图婢女扇来的冰块冷气。 小径上来往的人无几,偶有行色匆匆者,都是各院中差遣到冰窖中取冰的宫人。 荆欢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从皇后居住的凤阁中出来,他没打伞,只好尽量挑着树荫处走。 鹤汜宫中各个主子的住所按长幼贵贱之序安排,顾让住得离帝后远,荆欢回到顾让的院子时,领口已经被汗沁湿了。 他抹了一把鼻尖的汗,敲开顾让的屋子。 里头顾让合衣躺在软塌上,似乎在浅眠。 开门的是可萤,她瞥了一眼荆欢手里装了满满冰块的铜盆,小声抱怨:“怎么取个冰去了这么久,我手都酸了。” 荆欢将冰倒到冰鉴里,拿起蒲扇对着冰鉴开始扇风,笑了笑道:“可萤姐,你去歇着吧,公主这里我来伺候就好。” 正是午间小憩的时间,可萤打了个哈欠:“那行,你累了再换我,我先去睡会儿。” 她一走,荆欢手里的蒲扇就掉转了方向,对着自己狂扇风。过了一会儿还是觉得热得受不了,起身将屋子的门窗都关得紧紧的,又一屁股坐回冰鉴旁,抬手将脸上的面具撕了下来。 面具薄如蝉翼,但在这样的天气中,荆欢依旧觉得被捂得透不过气来。 他一边给自己扇风,一边有些羡慕地看向顾让。 这个时节,所有人稍微有点动作便热得冒汗,唯有顾让始终清清爽爽,半点汗都不出,好似浑不怕热般。 他知道顾让没睡,只是在闭目养神,所以也没刻意放轻动作。 等这股热劲过去,荆欢才道:“主子。” 顾让依旧合着眼,声音淡淡的:“皇后又找你了?” 荆欢叹气,点了下头。 一想起皇后的话,他就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立秋宴时,你见机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