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戛然而止,手顿在半空,只觉一道银光夹着凉意擦着指尖而过,紧接着咔嚓一声,低头一看便见木桌被削掉了一角,断口非常平整。 顾让收回短匕,看也不看他,嘴里淡淡吐出一个字:“滚。” 顾澂一愣,嘴角笑意扩大,歇了甩出端王腰牌的心思。他搭着顾让的肩,撩起眼皮看向李少,悠悠道:“没听见我妹妹说什么吗?还愣在这里干什么?” “你!”李少回过神,怒视着顾让两人,“你们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知道我叔父是谁吗?” “哦?”顾澂眼神变深,“谁啊?” 李少冷哼一声,扬着下巴道:“当朝御史大夫。你若是乖乖跟了我,保管荣华富贵,享之……” 话音未落,脚底又是一道凉意,他吓得跳脚,随即发现自己原先站的地方插着把乌木匕首。 顾让心下已经有些不耐,冷冷地看着李少:“不想见血,就滚开。” 李少看着那把还在颤动的匕首,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顾澂嗤笑一声,伸手拔出匕首,匕身慢慢在桌角敲着,眼神下移:“再不滚的话,我妹妹的匕首就不知道会扔向哪里了哦。” 李少下意识身下一凉,已起了退缩之意,但见周围人都在看着他们这边,又拉不下脸灰溜溜回到位子上。 僵持之间,老板赔着笑上前:“李少,别为了这等小事动怒,月欢,月欢还没出来呢。” 他搬出月欢,李少狠狠剜了顾让与顾澂一眼,一甩袖子回了自己座位。老板紧跟在他左右,又是一番赔礼安抚。 顾让和顾澂谁也没把他放心上。 顾澂把匕首递给顾让,啧了一声,不满道:“我送你的匕首头回居然用在这种地方。” 顾让套上匕鞘卡回后腰上:“挺好用的。” 正说着话,方才的小倌又过来了,端着一壶新茶和一瓶清酒,细声道:“两位贵客方才受惊了,这茶酒就当是我们老板赠送的赔礼,今日招待不周,两位海涵。” 李少喝酒喝得头脑发昏,老板可没有。顾让顾澂打扮不俗,一瞧便知是非富即贵,他两边都得罪不起,又不能哄完李少再来这边,就使了个眼色让小倌过来。 顾澂摆摆手,不以为意。 小倌见状松了一口气,放下茶酒便退下了。 方才李少闹事时,堂内丝竹声一直没断,台上小倌的舞换了一支又一支,终于,锣钹声陡然一响,丝竹声骤停,随之猛然变调,不再舒缓轻悠,变得抑扬顿挫。 小倌翩然而下,只见一修长柔韧的身影迈步而上。 ——是月欢。 他戴着面纱,面纱上沿缀着一圈珠玉流苏,光洁的额头上缀着一颗红玛瑙,玛瑙下一双美目勾人夺魄。 他随着乐声跳起舞来,赤足上系着的铃铛细碎叮铃,朱红裙摆迤逦翻飞,隐约间露出线条流畅的细长小腿。 顾让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在他身体每一寸睃巡而过,从手到臂,从腿到足,从腰到背,最后落到他那双眼睛上。 她微眯起眼,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几下。 良久,月欢停下舞步,安静退到一边。 锵—— 又是一道锣钹声。 老板在众人火辣的注目下上台:“各位爷久等,今夜是月欢头回接客,劳各位爷赏脸前来。春宵苦短,旁的话我也不多说,不耽误各位爷的时间。” 他顿了顿,高声道:“竞拍开始——” 话音刚落,底下便有人接上:“三十两!” “五十两!” “一百两!” “一百二十两!” …… “三百两!” “五百两!” 场面愈发火热,顷刻间月欢的初夜被抬到了五百两之高,高台上老板的笑容愈发情真意切,而作为这场买卖的中心,月欢却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低垂着眉眼。 直到场上报价声渐息,他才抬眼看了报出五百两的男人一眼,又很快垂下。 “当前报价最高者,李少,五百两!”老板兴奋道,“可还有人跟?” 底下李少看着月欢,视线垂涎地在他身上反复流连,露出了一抹势在必得的微笑。 “可还有人跟?”老板重复了一遍,没有等到回应,便高举锣锤就要敲下。 这场重头戏即将落幕,顾澂眼中兴致减退,手边茶盏中的茶还剩少许,他端起来,准备喝完就带着顾让回府。 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