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让睁开眼。 福吉站在床尾,专心致志地守着她,一见她醒了便长舒一口气,“公主,你终于醒了。” 顾让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背上裹了一层厚厚的纱布,她撑着床坐起来,声音嘶哑:“什么时辰了?” “回公主,亥时了,四公主都被兰妃娘娘差人叫回去了。”福吉倒了杯温水呈给她,“您忽然昏倒,差点吓死五殿下和六公主他们了。好在后来福远守来了陈太医,不然奴才们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他又拿来一个巴掌大的瓷瓶,“这是陈太医给您开的药,敷在伤口上,每日都要换。还有近日伤口不能沾水……” 他说了大堆注意事项,末了停顿住,做贼似的左右张望了一下,迟疑着又拿出两个青玉制的瓶子,对顾让道:“公主,方才有个男子送来了这两瓶药——” 顾让闻言看向福吉手上两个精致的玉瓶。 “——他说这是上好的金疮药和祛疤膏,涂了后伤口五天就能愈合。奴才……奴才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叫什么?” “他没说,长得高高壮壮的,瞧着比奴才大了七八岁,但又不像个太监。” “好看吗?” “啊?”福吉愣了一下,挠了挠头,“还行吧,不难看。” 戚风? 顾让将这人对上了号,她伸手接过两个小玉瓶,静了片刻,对福吉道:“此事有其他人知道吗?” 福吉摇摇头:“没有的,公主。奴才等着你拿主意呢。” “嗯,做的不错。”顾让道,“今日送药这人你就当没见过,往后再见到他,就远远避开。” 福吉闻言一下警惕起来,紧张问道:“为什么?是不是这人有问题?那他送来的药……” “不是,”顾让淡淡打断他,“此事我自有考量,你不必管,更不能对任何人提起。时辰不早了,你出去吧。” 福吉搞不明白她的意思,只好乖乖应了声是,恭敬地退出去了。 他一走,顾让便打开床内侧的暗格取出青铜箱,用钥匙打开后拿出那本名册,翻到赵开那页,细细看了起来。 可她对于他的记录,一眼便能看完,这上面只有他的来历。 顾让想着那个短暂而古怪的梦,难道自己对于赵开的描述只有寥寥几笔,是因为自幼时的她说了那句伤人之言后,赵开便真的不再与她有接触了么?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纸面上赵开的黑发曲线,而后一顿,定定瞧着册子上赵开的画像,少顷后翻回首页,一页一页地慢慢看到最后。 然后,她意识到,赵开太好看了。 可能是因为他本身就长得出类拔萃,但这种连头发丝都好看的程度在她略显粗糙的画技下,是极不正常的。 她那么精细地描绘他,却吝啬于对他的言语。 顾让头疼地向后靠到了床栏上,开始思考是不是自己在乱葬岗还藏了其他东西没找着。 埋于杨嫔坟头边上的东西无非交待了两件事,一是有关杨嫔的旧事,二是她自己是个脑子有病的。 失忆对于她已是家常便饭,隔个一两年,脑子就会格盘,运气好能记住一些事,运气不好就像她现在这样,脑袋空空如也。 这个毛病应该很早就有了,早到她已经习惯于给自己留线索,习惯于在某个平常日子里忽然晕过去,第二日醒来面对全然陌生的一切,然后去找自己留下的一切信息,最后装作无事发生。 顾让对着名册沉思良久,然而在没有任何记忆支撑的情况下,她再也想不出别的了,于是只能将青铜箱锁好放回暗格里,犹豫一瞬,将赵开差戚风送来的两瓶药也放进去了。 之后几日顾让一直在养伤,被顾敛耳提面命不准乱跑,一直到除夕夜才得以出了洗萃宫。 按照惯例,宫里会在太极殿内举办宴席,宴请一大众臣子及其家眷共贺新年。 除夕之夜,太极殿前一片灯火通明,檐下雕着两条栩栩如生的飞龙,殿内更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宫人端着盛着各色食物的琉璃盘子穿梭于正红朱漆大门下,忙碌地准备着宴会事宜。 大臣们携带着家眷陆陆续续地来了,零零散散地聚在一起问候寒暄。 顾让和顾敛也难得穿了盛装,不似平日朴素。二人行至太极殿门前,顾敛正偏着头与顾让讲话,往下瞥了一眼她腰间,问道:“这圆佩哪来的,怎么从未见你佩戴过?” 顾让还未张嘴,不远处便传来顾嘉善清脆的声音。 “五弟,六妹,这边!”顾嘉善朝他们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