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院各房的小厮、丫鬟们有条不紊地穿梭忙碌,迎接新的一天。 “诶,人老喽!禁不住折腾!”素净雅致的寝间里,云老夫人坐在妆镜前,由心腹婆子侍候着梳头。 边上立着的孙婆子立马回身端小丫鬟托盘里的碗,用勺子盛了滴在手背两滴,确认过温度后才凑到近前,喂着云老夫人喝了两口。 “近日来换季您本就身子不爽利,昨儿又要装……又咳嗽,还用了几块甜饼子,可不就引着旧疾了!好在大夫说无大碍,不然表少爷又要愧疚难安了。” 说起沈知许,云老夫人才想起什么似的,压低了声音问:“昨儿我乏了也没细问,你瞧着他二人……” 孙婆子回手撂下药碗,挥手叫屋里的几个小丫头退出去,只剩她跟梳头的婆子后,才神秘兮兮地笑起来:“我可从没瞧见过咱们公子这样!虽离得远听不到说什么,也只敢不着痕迹地瞟几眼。但姜姑娘只一两句话儿,公子身上的冷意就散了干净……” “姜姑娘再扯着袖口摇两下,我见犹怜地皱皱眉撅撅嘴,两人就各自笑起来了……” 梳头的婆子噗嗤一乐,手里捏着的步摇都颤起来。“我才不信呢!定是你这老货耳聋眼花没瞧真切,倒在这儿拿瞎话糊弄咱主子呢!人家好好的伯府千金,倒叫你说的像后院儿争宠的小星儿一样!” 两人都是自幼就跟着云老夫人的,打打闹闹了半辈子,老了老了还整日拌嘴顽。 “去你的!我哪敢跟主子扯皮!”孙婆子咧嘴笑起来,得意道:“旁的不敢说,但跟在主子身边几十年这点子眼力还是有的!你是没见到咱家公子那眉眼带笑的样儿!寻常的千金比比皆是,或样貌美的、或端庄淑仪的,这些年对咱们公子有意的还少吗?可也没见他对哪个有过半点不同!就是咱家三姑……” 惊觉失言,孙婆子脸色一变,抬手抽自己嘴:“瞧我这嘴!该打!” 云老夫人不以为意地笑笑,扶了两把梳齐整的银丝。“这孩子自幼内敛,倒极少如此情绪外漏。昨儿那拙劣的借口和被拆穿的窘迫,倒才是这般少年该有的稚嫩和冲动。” 两个婆子一左一右扶起云老夫人,移步去外间。 布菜的间隙,孙婆子又碎碎说笑起来。 “奴婢跟在您身边几十年,也算阅人无数,高矮胖瘦、秀美细挑的、丰腴娇艳的、冷傲孤高的……各式各样的闺秀们也识得不少,却少有姜姑娘这样的!不怪公子喜欢,就是我这半老的婆子瞧了,都忍不住要赞两声。” 云老夫人用了两口鸡丝粥,随口道:“姜家那位主母的能耐是满西京出了名的,刘家那个知府夫人自不必说,就说咱家延兴的媳妇儿吧,那规矩、礼仪真真是样样出挑,为人处事处处周到,别说是西京城的闺秀了,就是江陵府也没几个这样的。这个滢丫头也是,瞧着欢实随性但处处都不出错,又有顾家人的随性亲和……” 孙婆子抚掌应和:“奴婢嘴笨不会说,可不就是您说的这个意思嘛!有规矩却不刻板、亲近人但又恰到好处,在外是完美的闺秀,私下里又小意温柔,放得下身段说得出软话,哪个年轻的哥儿能受得住啊!” 先前梳头的婆子却咯咯笑起来:“我是个粗人不懂你们这些文词儿,我就知道一件事:姜姑娘生了这样一张脸,即便是整日哭丧着,年轻的哥儿们怕也是受不住的!就这小脸这身段,关起门来抱到怀里,哪个爷们不腿软!” 屋内静了一瞬,便被主仆三人的笑声填满。 孙婆子笑得直不起腰来:“你个老货,一把年纪了嘴还没个把门的!叫底下小丫头们听见了,看谁还信服你!” 云老夫人笑得险些呛了,抚着心口笑骂:“亏你也是做祖母的人呢!净拿人家姑娘开玩笑,该罚!” 笑闹够了,云老夫人倒是想起些紧要的事知会孙婆子。 “延思那边,你去知会她母亲一声儿,就说我说的,叫她别……” 许是想是自己战死疆场的三儿子、或是想起儿媳怀揣着遗腹子哭灵的可怜场景、又许是怜惜从未见过父亲的云延思,云老夫人接下来的话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她幽幽叹了声:“罢了!有时间我亲自开导下那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