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来得很快。 傍晚时分,郑太守夫妻并郑大公子神色匆匆地进门,直奔云氏院落。 郑瑞满头是汗,进门就跪伏于地,态度极其诚恳。 “都怪我一时糊涂轻信同窗,在他家吃醉酒后着了道,沾了这么个祸端!非是有意欺瞒承瑶妹妹,实在是无颜开口!你我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分,我对你心意如何谁人不知!是我一时左了主意,想着……” 顾承瑶漠然扭过身去。 云氏不耐听他废话,“听你的意思,倒不是家中奴才,是良家的姑娘?” 郑瑞后脊生寒,久久答不出话。 郑太守的夫人见状赶忙帮腔:“瑞儿实在是着了道啊!那女人是瑞儿同窗的姨妹,心机深沉得很,竟做出趁瑞儿酒醉爬床的龌龊勾当!等我们知道时,她都已怀着五六月的身孕了,这般大的月份弄不好就是一尸两命,我们哪敢……” 云氏冷笑:“不敢落了这孩子,倒敢欺瞒我们家,好得很!” 太守夫人苦笑:“怎会?!我们私下里已给了她一大笔银钱,远远地打发到乡下去了,且明言生下孩子无论男女都不认,叫她自己是养是送人都成!可谁知……她竟如此心机深沉,闹到人尽皆知了!” “婚姻是为结两姓之好,若结了仇反倒没意思了!”云氏垂眸看着自己指甲,疏淡道:“我们顾家规矩多,嫡子没生就养庶子的事儿可不成!这亲事啊,我看就算了!” “这怎么成?!”郑瑞眼泛泪花,膝行到顾承瑶身边哀求:“我自知大错特错,不敢奢求妹妹原谅!但求你看在我们多年的情分上,再给我一次赎罪的机会!我保证,此生唯你一人足矣!绝不再行错踏错半步!” 想起自小到大的情分,顾承瑶不自觉也红了眼眶,用帕子按着眼角湿润,却仍不肯转头看他一眼。 一直沉默的郑太守这才开口,“顾太太放心,就凭着我与顾大哥多年的友情,也绝不允许竖子胡闹!回头我就命人把那孩子去了!若那女人命大,我们家自会好吃好喝地养在庄里一辈子!若不幸丧命就更好办了,至多银两抚慰一番也就罢了!” 云氏轻嗤:“太守大人可别忘了!那可不是你们郑家的奴才,人家是正经的良籍!” 郑太守笑得阴冷:“若这点事都办不成!我也不必在禹城地界混了。” 先前他并不知情,是太守夫人私下里处置的,才因妇人之仁留下祸患,如今为保两家和气,不得不下重手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其实也无甚可说了,云氏揉揉眉心疲惫道:“待我书信一封送到东都,与老爷商议后再定!两家议亲的事先缓一缓吧!” 郑瑞恋恋不舍地跟着父母走了,云氏缓缓坐直,眉目间疲态退了个干净,抬手狠狠地摔了茶碗。 “呸!这时候跟我来这一手,若真应了他们,将来这人命官司还不是要算到你头上!” 顾承瑶眸光湿软,终于露出些少女的娇怯,走过去蹲在母亲身边,抱着她胳膊贴上去低泣。 “母亲!为何天底下的男人都是如此呢?以前我总觉得郑家哥哥是不同的!他待我那样好,温和知礼又细心体贴,每每见了我都好像眼里心里只盛得下我一人……他怎么也会如此呢?” 云氏轻抚着女儿细软的发丝,眸光坚毅冷静。 “好孩子别怕!当初应下郑家,还不是瞧着郑瑞对你一片热忱,即便家世不如咱们也认了,只求你能一生和美就好!可若这点子好都没了!咱们还瞧得上他们家什么?!你身上流着云、顾两家的血脉,任谁想欺负你,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无论这门亲最终成与不成,母亲总会护着你全身而退,不沾半点恶名!” . 夜里,顾府书房照旧燃灯到夜半。 顾承泰多少有些心不在焉,被祖父训斥了好几句,出门时还有些恍惚。 同在一府,这样大的事其他几人自然也知道,出了门就小声聊起来。 姜淮:“世上大好男儿有得是,小小郑家也敢如此辱人,何必再给他们脸面?” 顾承励则不甚赞同:“其实若郑瑞真是酒后犯错,也并非不可原谅!毕竟他若能诚心悔改,也不失为良配!他这两年进步颇大,连祖父都曾赞过一两句,想来过两年下场科考时也能成绩不俗。” 沈知许静静听着,不发表任何意见。 嫡亲兄长顾承泰握拳恨声道:“依我之见就该狠狠揍郑瑞一顿,把亲事退了,往后我与他的友情也一笔勾销,再不往来!” 几人边说话边往外走,直到出了院子,看到拎着食盒独自走来的云延芷后,才觉出点不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