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下三日的大雨终于渐渐止歇,残余的雨水顺着铁栅栏边缘滴进地牢,阴暗潮湿的囚室内霉味刺鼻,地上几乎没有干爽的地方。 哭嚎声、叫骂声交织的地牢里,这处囚室显出难得的安静。一个身姿纤弱的姑娘散着长发,穿着湿了半幅的脏污锦裙,静静靠坐在墙角发怔。 靴子踩水的踢踏声伴随着钥匙撞响由远及近,一个三角胡子的狱卒剔着牙走到木门外,随意把手里粗瓷碗放地上一放,微一使力推进牢房,咂咂嘴懒散道:“吃吧!” 牢中姑娘缓缓抬头,看向那碗饭。 莹白的米粒高高堆起没过碗沿,竖直插着的筷子旁摆着块泛着油光的生肉。 “这是什么……”因前两日哭喊而哑了的嗓子粗嘎难听,透着几分不解。 狱卒扔掉剔牙竹签,阴狠坏笑:“断头饭!吃完好上路!” 姜滢黑瞳一颤,沉寂的眸子忽地腾起火光,整个人疯了样窜起来,扑过去一脚踢翻那碗饭,抓着栏杆嘶吼:“放我出去!你们这群蠢货!昏官!我早说过同安县主的死与我无关!根本不是我干的!我是宣平伯府的嫡孙女、镇远左将军的女儿、江陵王的未婚妻子,你们敢如此对我?我要求见皇上!” 三角胡子狱卒狠狠啐了口,“呸!宣平伯府前两日就把你们二房从族中除名了!还有你那个将军爹,若不是他今早在大殿上以命证你清白,一剑抹了脖子惹得皇上不快,你可能还能苟活几日呢!” “爹爹……不可能!”蓬头垢面的姑娘浑身发抖,环抱住自己一点点退回墙角,重又蹲下。“爹爹不会这样……他一向英武豁达,怎会做出自裁这样懦弱的事?不、不会!” 说着不会,姜滢却是信了的。 姜荣放这一生南征北战,刀口舔血的修罗场都不会退却半分,唯一的软肋就是她这个已故妻子留下的小女儿。在她面前他从来都不是英武霸气的将军,只是毫无原则、无尽宠溺的父亲。 爹一定是想尽了所有办法,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试图以自己的死来唤起皇帝一丝怜悯,放了她…… “啊——”墙角的女人宛如疯妇般大叫起来,使劲拉扯着自己的头发,凄厉的喊声如从地狱传出来一样渗人,吓得三角胡子狱卒倒退好几步,骂骂咧咧地走了。 姜滢哭够了喊累了,蹲坐在墙角发怔到第二日,被套上枷锁塞进囚车。 刺目的阳光、围观百姓的议论、偶尔砸在囚车上的烂菜……这个一生光鲜靓丽的姑娘,终于在临死前跌入尘埃。 “有人劫囚啦——”人群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一个穿着黑衣劲装的人起纵着越过人群,直奔囚车。 姜滢沉重的眼皮掀了掀,费力地逆着光望过去,看清来人的瞬间惊恐地瞪大眼,扯开嗓子凄厉大喊:“哥哥!你走啊!你别管我!快走——” 朝廷早有准备,沿路的街上站满了禁军,姜淮再勇猛也寡不敌众。但他似乎早料到会如此,连连败退却不肯逃走,且战且往囚车靠近。 终于,他跃上了囚车。 可身后的剑也挨近了后心。 “噗——”刀尖刺破血肉的声音明明轻不可闻,姜滢却听得分明,似那剑刺在她心脏上一样清晰。 “不!!”心中剧痛蔓延全身,激得她身躯剧颤,嘴唇哆嗦着说不成句:“哥……你……我、我错了……爹爹、你……是我错了……” 姜淮抿唇压下喉中腥甜,随手扔了剑。“就知道你胆子小,一定会吓哭,才得来陪你!” “啊啊——哥、别死!我死——” “杀!” 禁军中有人下了号令,几杆长枪逆着日光刺进姜淮后背。 “唔……”姜淮闷哼一声,鲜血终于压不住从嘴角蜿蜒流下,在白皙的面庞上触目惊心。 “哥!” “别怕!黄泉路上,哥哥护你!”姜淮牵起嘴角无谓一笑,颤抖着伸出右手握了下她冰冷的手,身子一点点软下去,从再次驶离的囚车上跌落。 姜滢的感官一瞬消失,世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不见、眼里也再看不见其他,像是个丢了魂儿一样,僵直着目光看着自己从枷锁中伸出的双手。 那双手再不复往日莹白细嫩,骨节突兀、指甲断裂脏污,手背上的两抹血迹,是哥哥刚才握上去的。 这双手戴过无数珍宝配饰,抹过最上等的膏子……同旁人争执打架时用的是它们、写下给江陵王问婚书信的也是它们、捧着婚书和姜澜炫耀的也是它们……如今,她却只觉陌生。 她一生都好强逞胜,和自家姐妹争、和别家姑娘争,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吃用得好,更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嫁的高,筹谋算计心思用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