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爷送姜滢回房,又连夜请了大夫入府开了安神静气的药,好歹把女儿哄睡了才放心离开。 乘着夜色到柳姨娘的院子时,她正秉烛写字。 “这么晚了还在写字,不怕伤了眼睛。” 柳姨娘赶忙撂下笔起身,迎上来帮他脱外袍:“老爷可是才从三姑娘那儿回来?她可好些了?” “多少受了点惊吓,大夫说需要静养两日。” 柳姨娘叠着衣裳,一脸仍有余悸的后怕模样。“那样大的狗,呲起尖牙狂吠的样子活像恶鬼修罗,莫说是她一个小姑娘了,就连我都吓破了胆。回来后怎么都睡不着,索性也就不睡了,起来再看看三姑娘出行的置物单子,免得再有什么疏漏。” 二老爷坐到床畔,随口问:“准备得如何了?” 无论从哪方面考虑,姜滢回西京伯府或是到顾家小住,都比如今的情形好,所以他即便不舍也无可奈何,只能想着一应物品人手都准备齐全,莫再出任何差池。 柳姨娘到书桌取了三张写满字的单子,递给他看。 “天气转暖,厚的衣裳被褥不必准备,轻简了许多。我方才又添了些常用的风寒、跌打损伤药品进去,还打算叫丫鬟去采买些女孩子家喜欢的小玩物,好打发旅途上的枯燥时光。老爷帮着参详下,可还有什么需要添的?” 二老爷接过单子一看,竟怔着久久没有言语。 过了半晌,他才敛眸轻叹一声,把单子递还给柳姨娘。“你想得很是周到,我就不必看了。” 柳姨娘浅笑着接过,重又送回桌案去,才回来蹲下身子替二老爷脱靴子。 “你的字……很像霜儿。” 柳姨娘手一顿,长睫颤了颤才归于平静,敛眸哽咽道:“我的字,是夫人一点点教着认、教着写的,怎能不像呢……” 柳姨娘收好靴子侍候着二老爷躺下,自己坐在床畔怅惘一笑。“妾是个没根骨的,也只是学个形似罢了!夫人字里的风骨韵味,却是半点都学不来的……” “是啊,她的字……是顶好的!” 二老爷望着帐顶,怔忪出神。 昔日情浓时,那一封封隐晦却饱含诉不尽情谊的信,至今都被他锁在书房,每每思之欲狂就取出来看一遍,再小心翼翼地收回去,唯恐撕破半个纸角。 她去得那样急,叫他满腔爱意无处可寄,满心憧憬化为泡影……她是那样热烈明媚的姑娘,就连死都能坦然以待,只苦了他和一双儿女,要在无尽的思念里度过余生。 柳姨娘知他心思,悄无声息地把床幔落下后,独自去偏室歇了一晚。 . 隔日,柳姨娘早早就回房侍候姜二老爷梳洗。 二老爷洗漱完毕,伸着胳膊让柳氏帮忙系腰封,穿戴好后才开口:“滢儿回西京会把姜澜和姜淳都带着,你这两日再把他们二人所需物品都置办一下。” 柳姨娘一怔,“淳儿也去?” 姜澜会去西京,经历昨晚的事情后她和姜滢都心里有数,甚至可以说是为此打算才生出事端。可是淳儿还这么小…… 二老爷扣着袖子,眸光带着几分幽暗。“要去的。” 柳姨娘神色也变了变,眼底几分挣扎几分了然,终是都压下了,只皱眉道:“老爷的安排总是没错的,我只是不舍……他一向身子骨弱,若是有个头痛脑热的可怎么办?可不可以让我也随行回去?” 左右她在东都也是幽居在院子,以往有儿子作伴还有些寄托,不觉日子太难熬,若只剩下自己了,倒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到西京去。 “你随我去辽州!” 柳姨娘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是欢喜亦或是难过,竟似傻了样说不出话来。 今日是个难得的大晴天,清晨时分阳光就炙热非常,透过大开的门照在饭厅,熏得人暖意融融。 但徐姨娘此时的心里,却是狂风骤雨。“老、老爷要送澜儿去西京?” 二老爷睨她一眼,沉声问:“不可?” “不、不是!只是澜儿她自幼在东都长大,习惯了和暖的气候,乍然到幽寒之地,只不知身体能否……” 姜滢低眉敛目淡道:“伯府各屋都盘着暖炕,炭炉也日夜不断火,就是穿着夏裳在屋都不会觉得冷。” 徐姨娘一窒,扯出一抹牵强的笑来。“咱们老宅自然什么都是好的……我是怕澜儿顽劣无度、毫无规矩,惹得祖父母烦心……” 柳姨娘给姜淳夹了块鸽腿,轻柔道:“淳儿到了西京可要乖乖听祖父母和姐姐的话哟,切不可调皮!” 姜淳嚼着肉,睁着双大眼懵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