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饮和楚行池双双默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祁路却忽地笑了起来，“你们不是一直好奇，我脸上为什么总是脏兮兮的？现在我就告诉你们答案！”
他捏个净身咒，那张总是邋遢的花猫脸瞬间变得干净，楚行池惊讶地发现，祁路与之前祭台幻象中的人长得有七八分相似。
祁路冷冷道，“因为这张脸，因为我讨厌这张脸！他们都说我像祁逸，可祁逸只是背叛祸害我们整个祁门的罪人，他根本不配我像！”
楚行池愣了愣，祁路是祁门后人，这意味着祁路也会入魔？他记得祁路成年之日就在几月之前，这么说来，祁路也会每夜入魔？他忽地想到在幽游山下，他和少饮遇到的那只魔鸟，它是祁路？
少饮冷冷道，“这跟法炉血盅又有什么关系？”
祁路微微一笑，“我的先人发现了血契的反噬，自然是想尽一切办法来解除这种反噬，这些年，这支祁族旁系一边想办法藏匿自己，一边忍受化魔之痛，一边寻遍派中古籍残卷，研究各种破解之法。”
“几百年过去了，功夫不负有心人”，祁路的声音忍不住有了丝颤抖，“我们终于，终于找到了破解之法，就是万人血盅！”
楚行池从祁路眼中看到了一丝癫狂之色，“魔龙嗜血，化解血契的方法，便是集齐十万人的血，献给魔龙即可！”
“所以你和你的族人就召唤魔兽，血洗了轩城，泽撤和宁城？！”少饮的声音冻到了冰点，眼神里的刺骨寒意如漫天寒雪，但这话似乎刺痛了祁路的神经。
他猛然面容狰狞，厉声喊道，“你知道这种夜夜化魔的痛苦吗？！这种从身体里一寸寸割裂，全身骨头血肉都在畸变的痛苦，你们根本不理解！你能想象那种一生下来就注定是祁族人，没法选择你的血脉，被迫承受这终身噬骨之痛的绝望吗？！一开始，我们也不想实施万人血盅，可是我们祁门为了救下民之地的百姓，落到这种境地，几百年来夜夜忍受这种痛苦，却又有谁来救我们？！”
师徒二人沉默良久。
祁路渐渐冷静下来，缓缓道，“不过是区区十万人的血而已，这些年下民之地每年死伤的是这个的多少倍。”
“起初，我们也不想用这种方法，可是根本就没有其他破解法门，渐渐地，我们开始收集百姓的血，这血盅需要新鲜血液，我们先是到医馆收集，随后我们开始选择见死不救，任凭魔兽伤人，再然后，当我们变成魔兽时，我们开始自己伤人，可是太慢了，这些都太慢了，根本凑不够十万人。”
他声音平静，眼神里的平淡冷酷让人心惊，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最稀松平常之事，“最后，我们决定血洗城池，我们算过了，区区十万人，轩城，泽撤和宁城三城足矣，我们先后到了轩城和泽撤，封了城门，召唤魔兽袭城，用血盅法炉收集血液，随后，我们去到了宁城，遇到了你们。”
祁路顿了顿，对楚行池笑道，“楚行池，你可知道，我生平最后悔之事是什么？”
“什么？”楚行池不禁喃喃回道。
祁路冷冷道，“我最后悔之事，就是在宁城之外救了你和少饮！”
“……”
祁路自顾自说下去，“我生平从未救过谁，唯一一次发善心便是救了你俩，当时爹娘告诉我，救人终会祸己，我偏偏不信，现在我好生后悔，若不是救了你俩，我爹娘，我其他的族人，也不会死……”
“当时在城外，其实我也不是没想过让血盅法炉收集你们的血，但是很奇怪，法炉不收你两的血，”他脸上露出奇怪神色，又带着强烈悔意，“你们两个浑身都很怪，我心中好奇，就将你两救了。”
“后来我才发现，我错了，你们俩竟然是修士，而少饮，”他直视少饮，眼露如蛇蝎般的恨意，“你竟然会做护城结界！我们本来不想那么快发动袭城的，可是一旦你结界制成，再想血洗宁城，就难了，所以我们只好抢在你们之前，匆匆袭城了。”
“……”
楚行池现在想来，怪不得他们在宁城，入夜以后从来没见过祁路父母，想来他们夜间化魔，自然会离众人远远的，他和少饮在城外制结界时，遇到的魔鸟，恐怕也是祁族之人。
只是他心中还是有疑惑，“你说你的父母族人因我们而死？”可他记得，祁路的父母是被一群草龟兽咬死的，而且那次魔兽袭城明明在白天，祁门族人应该还没变成魔兽啊，随即他灵光一闪，想起那道雷劫。
祁路看着楚行池神色，冷然一笑，“看来你已经知道了，这都是拜你的好师尊所赐，是不是啊，‘少饮’？”
少饮微微一顿，“引魔雷劫为魔气所引，专劈魔物，但凡体内有魔气，皆会被劈，祁族之人，日日化魔，已是半人半魔，也会被雷劫所劈。”
便是有他所制的护身符箓也抵挡不住。
祁路脸现凄凉冷笑，“‘师尊’你当真是好本事啊，我特意选做白天攻城，就是怕父母族人暴露被牵连，可是他们还是被你的雷劫劈死，而我当时侥幸因为还未化魔过，才避过雷劫，可怜我父母为雷劫所劈，我甚至不能保护他们的尸身，只能隐藏掉雷劫的伤口，他们死时身上甚至还有你送的符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