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命么?
不是的!他本可以,本可以救梅娘的!
是啊,如果当时他能反应快一些,再快一些,梅香就不会死了。
又或者,当时他没有躲开,那箭更不会扎在她身上。
命该如此,命该如此……傅良夜在心里一遍遍默念着,忽然想到,这句话皇兄似乎也对他说过。
这样说有什么用呢?不过是为自己开脱罢了。他的罪,是洗不清的。
又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害人丧命。
他静静地蹲下,坐在了门槛上,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儿。
脚底被刺扎伤的口子里渗出的血已经把泥土染成了淡淡的褐色。
血和泥混在一起,早就像浆糊一样把伤口糊住了。表面上看只是脏兮兮的,看不出有什么伤痕,可实际上钻心的疼。
疼,真疼啊。
“你就这么随便坐下了,都把我的罗裙弄脏了。罢了罢了,不跟你计较好吧。”
谢阿蛮不满地埋怨了一句,可看着傅良夜失魂落魄的模样,她也只好敛了裙子,在门口的台阶上陪傅良夜坐着。
谢阿蛮虽因梅香之死伤怀了一阵儿,可身对于她们这种人来说,悲伤竟也同欲望一般消逝得飞快,她更懂得珍惜眼前。
“唉,小月牙儿,你总是这样,心里憋了事儿又不跟别人说,留着自己个儿遭罪!有些事儿跟你八竿子都打不着,你却上赶着把错往自己身上揽,没人会怪你。唉!你说你,平日里说话跟倒豆子似的,现在装什么闷葫芦,怎么不憋屈死你呢!”
阿蛮心绪复杂地盯着一声不吭的傅良夜,咬牙恨铁不成钢般忿忿道。
傅良夜索性把头埋进了臂弯里,对阿蛮的话置若罔闻。
阿蛮摇摇头叹出一口气,算是拿人没招儿了。
她不放心把傅良夜自己留在这儿,又实在是闲着无聊,只好随手捡了片梧桐,用涂了蔻丹的指甲在叶片上戳来戳去,几乎是不知不觉中,在叶子上镂空刻出了一个“沈”字。
“沈,沈郎啊沈郎~”
阿蛮拿捏着戏腔,小小声地唤着。
她欣喜地对着月亮瞧了又瞧,看着月光透过缝隙透过叶片,字迹被镀上一片皎洁,唇畔漫出笑意,而后如获珍宝般将叶片藏进了袖子里,心情好了不少。
若是有一日,她也如梅娘那般无声无息的死去,总会有人记得她曾经活在这人间。
一个是沈郎,一个便是——身旁的小王爷了罢。
这样,她就很满足了。
待到谢阿蛮的目光再次落在傅良夜身上时,她看见眼前的人抬着头,唇瓣翕动,正伸着手指朝着夜空指来指去,像是在数星星。
“一颗、两颗、三颗、四颗……”
京都的夜幕铺满了数以万计的星星,傅良夜就一个一个不厌其烦地数。
传言说,死去的亲人会化作天上的一颗星辰,护佑自己最重要的人。
傅良夜缓缓抬手,托起了漆黑夜幕中最亮的那颗星星。
旧恨依前在,休说当时。
梧桐又落,满袖猩猩血又垂。
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作者有话说:
《丑奴儿书博山道中壁》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第7章 雁腹藏书
大泱日日都有新鲜事儿听。
“听说前几天晏小将军凯旋,天家大摆庆功宴,别说宴席上的山珍海味,就说与客的各位官人,那都是一顶一的权贵,这晏将军可真是得皇帝盛宠啊。”
茶馆小二肩上披着条白抹布,同卖葱花饼的刘婶嚼舌根。这秋日炎炎似火烧,能把人烤化了,小二拿起抹布一边揩汗,一边嘟囔着啐了一口今儿这热得见鬼的天气。
“晏家世代忠良,晏将军更是军功赫赫,这是人家该有的排场。更别说皇帝当年登基,可就是靠了晏家。”
刘婶被葱花辣得直抹眼泪,在锅面摊开一张饼,扬上绿油油如翡翠的葱花,伴随着油炸开的刺啦一声,把空气烤得愈发灼热。
“那婶儿你晓得几年前东宫那场大火不?那烧得,哎呦,整府都没剩下几个活人啦!”
小二说得讳莫如深,声音便低了些,刚想接着说,余光却瞥见了身后凭空出现的小郎君。
店角的小桌边上不知何时来了一个头戴幂篱的白衣郎君。小二正愁近日无客,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位全身上下散发着贵气的郎君,即刻带着笑凑过去。
“这天儿也是够热的,郎君不如吃些清淡的。小店的卤面可是一绝,郎君要不要尝尝?”
小二堆着笑脸打量着这位客人,猜度这幂篱下究竟是倾国倾城还是丑如无盐。
只见人宽肩窄腰,端地是一副好身板儿,应是个妙人。
不过这妙人腰间竟是带了剑,看起来不太好惹的模样。
幂篱下漏出一声轻笑,只见小郎君向袖子里一探,便摸出几两银子丢到自己手里,随后难得张了口,声音带着一股养尊处优惯了的懒散语气。
“你们这儿最好的酒,挑好的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