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灯千顷,汇入天河。 孟湘湘缓缓睁开眼,因为合目太久,眼前的一切都格外鲜活,身旁的男子也格外鲜活。他那上翘的眼角,已经不会在因为不堪过往显得脆弱,不需要救赎了。 真正需要救赎的是孟湘湘自己。 孟湘湘暗自暗自转转脚踝,看郑子潇睁开眼,重新伏身在自己面前,“走吧。” “校尉大人,我还是自己走吧。” “没事,那边就是巷子,不会有人注意的。” 他声音真的很温柔,轻声道:“我们回家。” 孟湘湘鼻子顿时发酸,知道他背对自己看不见,还是闷声点点头,趴到他脊背上。 他身上温热的气息,衣衫洗涤过后的干净清香,又让孟湘湘找回熟悉的感觉。他是个冷热混杂的人,为人疏离又刚直的凉,温和柔情的暖,总是令人与之接触时感悟到细腻。 总归,他是个极好的人。 孟湘湘藏起脸,光亮随着人走进暗巷一点点消失。 木兰含苞未开,蹭到郑子潇头上的乌纱高帽。 “过得好吗?”他的声音有些低,“上次你还没回答我。” 孟湘湘说:“好。” 郑子潇一直以为自己是懂风月的,毕竟自小被穆王养在世家公子堆里,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此时真真的花前月下,他反而语塞。他不知道有一个词叫做“前任”,前任相见是这样尴尬的,余情未了的前任尴尬要更甚一些。 郑子潇在心里揣摩良久,看她现在拘谨的模样,低沉道:“这三年,辛苦你了。” 孟湘湘自嘲起来,“锦衣玉食供着,有什么辛苦的。” “如今时局动荡,各地民心不稳,圣上更是会盯紧延洲,一旦出事,延成侯府首当其冲。这三年延洲兴学,延成侯家安置流民,庇护贫农,我在延西也听到过。” 孟湘湘听他说着,像是在听其他人的故事。 她在书卷案宗中数着日子,在舞娘子指点下熬时间,这才发现,三年看似转眼就过,自己心中像是过了三四十年一样久。 郑子潇说:“我同王军入关,途径的乡亭,都能听到书声朗朗,延洲与其他洲相比,就像世外桃源。湘湘,你想做的,都会实现。” “实现不了的。” 孟湘湘合上眼,眼泪再也忍不住决堤,趴在他肩头无声哭起来。 郑子潇感受到背上小姑娘在微微发抖,慌乱道:“你在哭吗?” “别问了,让我放肆一会,就这一会儿。” 这一次后,她还是会规规矩矩地庇护延成侯府,直到魂飞魄散,身死神销。 郑子潇的背很宽阔,孟湘湘只管攀着他肩头哭,隐忍着不出声,时不时啜泣一声。她觉得自己是这个王朝中遇上海难的人,变幻无常的时局是海,她随时都要覆没。 而郑子潇是小舟,能让她安心贴着,不怕被浪潮卷走。 郑子潇刻意放缓脚步,好让孟湘湘把心里的委屈发泄完全。 侯府后门近在眼前,他果真选了条无人的路,他们在阴暗处缓缓走着,见不得光,说不上圆满。 孟湘湘擦擦泪,咽下哭腔,“郑子潇,你别管我了,我和以前不一样。” 她挣扎着,郑子潇只好蹲下去,将她放在侯府后门前。 门前有红灯笼,映得孟湘湘脸有些凄惨憔悴,她下意识躲光,说:“多谢校尉大人相送。” 说罢,孟湘湘转身,又是端庄的延成侯府长小姐。 “湘湘。” 孟湘湘只是驻足,并未再回首。 郑子潇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惆怅。 “湘湘一直都是湘湘,从未变过。” 三月初,怡王返都,延成侯与王军在城门口倾酒相送。 地上有零散的木兰花瓣,怡王一脚踩上去,雪白入泥,不复高洁。 孟渝随怡王一同往城门口走,心里只想赶快送走这个灾星。这些日子怡王有一茬没一查往延成侯府跑,却只为说些鸡零狗碎的八卦。外人道是圣上重新对延成侯家重视起来,实则孟渝心中明白,怡王是在监视自己。 行至城门前,却看到街角站了一大片书生,手中高捧白绫血书。 孟渝蹙眉细看,血书横着一行飘逸大字。 “但求还我山与海,此身便是死生家。”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孟渝仔细观察怡王的脸色,怕他降罪于这些学生,谁知怡王像是没看到似的,停住脚步单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