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沉担心孟湘湘与孟渝二人姐弟感情生出嫌隙,待孟湘湘缝补好衣衫时,赶忙给孟渝送过去。 想来是她多虑,孟渝本还闹脾气,天天请早安都给孟湘湘脸色看,直到看见孟湘湘亲手缝的衣物,满肚子怨念也都消了,二人又亲成一团去。 他对孟湘湘置气许多日,自己缓过神来,分外不好意思,于是偷摸给孟湘湘开了个小恩惠。花朝节当夜,许她偷摸出去看灯,只是要快去快回,不要让夫人知晓。 孟渝同孟湘湘说的时候,孟湘湘觉得,自己已经是雅正为先的侯府长小姐,循规蹈矩,知书达理,是世家小姐的典范,根本不在意花朝节的。 等到花朝节第一束烟火燃起,在天空绽开靛蓝之花时,她觉得自己“真香”了。 夜幕降临,满庭落寞,院墙将人间烟火与凄冷春闺隔绝开。 阿沉领夫人的命,前往庆典帮忙,整个府邸偶有婢女闲谈声,更像是细碎的呓语。 孟湘湘坐在屋内百无聊赖,书也看不进去,念及夫人提到的一念亭,索性提起小灯一路走过去。 亭旁的迎春像是座富丽堂皇的小金山,昏暗之中略有光芒,黄灿灿一大片。 孟湘湘将灯放到石桌上,呆呆地望着迎春,思绪也逐渐飘远。 她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感性,用理性思维来衡量眼前的一切事物,奈何这迎春太过明艳刺眼,和她如今孤独的模样形成惨烈对比。想不出夫人让她来此做什么,如果硬要往上靠,夫人大抵是希望她学迎春那般花枝招展,寻个靠谱的王公贵族献媚,给侯府带来新的转机。 如此想来,眼前的花倒也谄媚晦气。 “湘湘阿姐?” 孟湘湘转身,看到世子站在自己身前。 她先行礼,再站直身体时候,才将眼前人与记忆里的世子联想到一起。曾经周光霖总是风风火火,而今他虽张扬,人已经稳重许多。 “问世子殿下安。” “阿姐怎么开始跟我拘礼了。” 孟湘湘苦笑着掖掖鬓角,“殿下今夜来侯府,怎么没人知会我?” “是小侯爷邀我来赏迎春,他自己却出去主持庆典,他这人忒不守诺。” 孟湘湘说:“每年的花朝节,小侯爷都要放灯,殿下别见怪。” 世子揪下一朵小迎春,放在手里捻几圈,丢进湖里道:“赏花有什么意思,外面在放火树银花,阿姐怎么不去看?” “火树银花?” 孟湘湘唉叹一口气。 火树银花是极为漂亮的烟花,也是福川人依靠火石制成的。长陵并无火石,一点烟花都要找福川商人重金求购。商业与战事不能完全混为一谈,但将士死于炮火,臣民却在烟花里醉生梦死,这也是一种极大的讽刺。 世子点头,“我是没心思看,在延西什么样式的炮弹都见过,火树银花算什么,不过阿姐可以去凑凑热闹。” “我去凑热闹,那殿下又该去哪?” “我自然是去找小侯爷,他约的我在此见面,可不能戏耍我。” 世子也并不与孟湘湘多言,随意拱拱手离去。 刚好一束烟花炸开,点亮整片夜空,星火流泻,绚烂夺目。 孟湘湘看着烟花的尾影,想图个花朝节的热闹,便去了和雅苑后门,一路往永逸大街上去。她也好奇火树银花到底是什么奇景,又怕被夫人发现,特意绕一大圈来到永逸大街侧面,挤在人堆里往城门口看去。 这时候人潮汹涌,推推搡搡都争抢着往前挤。孟湘湘被挤得窒息,勉强抬起头,能看到城楼上的人影。 今年她不能参与花朝节,代替她的是孟满满。 有下人摆好一束火树银花,孟渝拿着跟细棍,上面有火苗,与孟满满一同交握着点上去。只听到耳边一声尖锐嘀鸣,压盖住所有人声鼎沸,火树银花飞向天际,炸开绮丽灿烂的花。 孟渝年纪小,也算是青年才俊,孟满满活泼天真,站在夫人身前,亦是阖家团圆的美好景象。 孟湘湘突然鼻子一酸,有些伤感。 她并不在意谁陪孟渝登城楼,看到眼前景象,她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是个外人。灵魂并非孟湘湘本人的灵魂,寄住在这个躯体里,因自己已经十八岁,说不好哪天要被嫁出去。 灿烂的火树银花如星雨落下,千朵万朵,比明月花灯还要璀璨。 孟湘湘感到疏离,不能再融入进这样锣鼓喧天的氛围里,干脆垂首挤出人堆,想找个安静的小路回府。 她就不该出来,给自己寻不痛快。 冷清孤独的从来都不是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