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颢虽然讲完了故事,却没将最震惊自己的事告诉沈昭。
他把陈将军生前遗物送到里屋时,不小心听到了姚氏和丫鬟的对话。
丫鬟问道:“夫人,您平日里与将军鹣鲽情深,为何这些天一次都没哭过,难道您就不伤心吗?”
姚氏的声音很平淡:“死去的夫君,才是最好的夫君,我有什么好伤心的?”
丫鬟听的云里雾里,崔颢却霎时明白。
陈将军离世,将所有的荣耀和家财都留给了孩子,姚氏再也不用勾心斗角,不用阿谀奉承,真正属于她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她自然不难过。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不过如此。
崔颢那时就想,他不想娶个门当户对的女子,过着貌合神离的日子,让余生索然无味。
他想要一生的温暖与相伴。
这份感情要油烟浸不烂,风雨打不散,彼此包容,历久弥坚。
沈昭对侄子的感情他都看在眼里,虽然执着又莽撞,却也热烈纯粹。
他曾经无数次的设想,若也能有这样一个女子全心全意的信任他、依赖他,大概就此生无憾了吧。
直到沈昭在辇子街狭窄的甬道里说出那番惊世骇俗的话,他才茅塞顿开,也许自己也可以和沈昭培养一段感情。
只要他足够有耐心,这份感情必会生长出枝芽,变成参天大树。
后来她又说:“若我在你心上,你亦在我心上,纵使山水迢迢,我也无惧无畏。”
崔颢就觉得沈昭是这世上最坦诚可爱的女孩,他开始对两人的未来充满了期待。
有时候人和人的缘分就这么妙不可言,原本毫无可能的两个人,竟真的走到了一起,交织出无限的可能。
他的声音温润低沉,又带着几分饱经风霜后的沙哑,如同羽毛般轻轻扫过沈昭的耳朵,让沈昭的心弦微微颤动。
崔颢说他一定要善待夫人。
他的话温柔且坚定,仿佛能穿透人心。
沈昭默默告诉自己,不能轻易相信男人的承诺,然而心里却止不住地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
这种感觉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却又无法抑制。
她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犹如春日里盛开的桃花,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崔颢很快就被感染,也跟着笑了起来。
“鹤鸣楼新来了个厨子,惯会做淮扬菜,一品锅是他的拿手绝活,我带你去尝尝啊?”
“一品锅是什么,我都没听过。”
“就是在热锅里用干笋打底,第二层铺上块肉,第三层摆满白豆腐,第四层再堆上肉丸子,第五层盖上绿豆粉丝,最后缀上菠菜,用文火煨熟。此菜味厚而鲜,极为诱人,保证你吃完唇齿留香。”
沈昭听得入神,不禁垂涎欲滴,原本萦绕心头的烦恼也都烟消云散。
她好奇地问:“这些菜肴都是朋友告诉你的吗?”
崔颢点了点头,“我有很多热衷吃喝玩乐的朋友,以后有机会一定介绍你们认识。”
崔少卿从来不会主动向沈昭提及自己的友人,一来男女有别,二来他的朋友皆是满腹诗书的读书人,而女子大多见识浅薄,难以与其相谈甚欢。
沈昭再次确定,崔颢与崔少卿截然不同,她决心不再将两人作比较。
“刚才寿宴上的菜都凉了,正好我也没吃饱,咱们再去吃点东西吧!”
崔颢微笑着点头,轻轻敲了敲车窗,对车夫说道:“去鹤鸣楼。”
车夫之前没得到三爷的指示,不知道要去哪,只能在京城周围闲逛。现在终于有了明确的方向,他立即扬起马鞭,驾着马车向前疾驰。
崔颢原本坐在沈昭对面,但眼前女孩雪肤桃腮,笑容明丽,他忍不住身形一变,坐到了她旁侧。
在沈昭惊讶的目光中,他摘下腰间的荷包,带着委屈的语气说道:“我常年在军中,身边也没有会打绦子的婆子,你能帮我打个同心结吗?”
沈昭先是一愣,随后脸上迅速泛起红晕,连耳尖都变得滚烫。
“打绦子也得配花色,岂是说打就能打的。”
崔颢垂眸轻笑,一把将荷包塞进她的手中,无赖地说:“我不急,你可以拿回府慢慢打。”
沈昭赌气似的将荷包又塞回崔颢手里,娇嗔道:“我又没有答应要帮你打,你这是强买强卖!”
她伸出手,却发现自己的手连同荷包被崔颢一起攥住。
崔颢轻轻摩挲她的手背,只觉荷包的锦缎虽然柔软,但远比不上手中的玉手嫩滑。
他不由自主地紧握手掌,将那柔弱无骨的素手牢牢握在掌心。
“沈小姐心善,就当是可怜我这个孤苦伶仃的人吧。”崔颢轻声哀求着。
沈昭:
她深深觉得崔颢有两副面孔,之前以长辈自居时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现在却活脱脱像个泼皮无赖。
沈昭有些无所适从,一时愣住,竟忘记将手抽回来。
崔颢狭长的眼眸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唇角的笑意也愈发深邃。
他才不是傻侄子,既然看上这个姑娘,就要想尽办法把人留在身边,攥得牢牢的,让她想跑也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