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策,你日日跟着担惊受怕,迟早要出事。九皋有多少名医,城中能人万千,轮不到我们出头逞能,揽活之前要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虽然知道对方是一番好意,但秦九叶却管不住自己的嘴,硬是翻出先前的话来对付这倔老头。 “阿翁不是教导我要做善良耿直之人,行医莫图回报,只要对得起天地良心便可吗?怎么如今却又换了说辞?” “你、你、你!”秦三友气到磕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教你做善良耿直之人,又没教你搭上性命。你要做任何事之前,得先护好自己!” “我何时说过我要搭上性命?”秦九叶不明白这话为何就是左右都说不通,憋在心底多年的话一连串地倒了出来,“阿翁自己有何立场来说我?这么多年你为何从不提你年轻时的事,又为何对司徒金宝百般照顾?杨姨没说,你就当我什么也不知道吗?” 秦三友的脸色变了,似乎一瞬间变得灰败,又从那灰败中透出恼羞成怒来。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 秦九叶不说话了。 她看着秦三友那张皱纹满布、早已不再精神抖擞的脸,那些方才冲出口的话尽数变作后悔的情绪钻回她的心里,坠得她整个人喘不过气来。 从小到大,她经常同秦三友争吵怄气。他们本就是南辕北辙的两种性子,吵嘴是必然的。 不理解她的人、瞧不起她的人有很多,她可以装作看不见他们,转头便将他们抛在脑后,告诉自己不必同那些过客一般见识。可就算她能转头斩断同这世界上所有人的联系,她也无法割舍同秦三友之间的羁绊和情谊。她无法见他气闷、无法同他翻脸、无法同他一刀两断,更不可能真的怨恨他、同他老死不相往来。 这便是家人之间的坚固情谊,也是家人之间的永恒伤痛。 夕阳从屋檐上落下,将室内照得昏黄一片。 眼底有温热的东西涌出,秦九叶捂着眼睛、垂下头,终于声音低低地开了口。 “阿翁不愿说,我便不问了。但我知道阿翁一直在后悔一件事。我不想像阿翁一样,余生都在后悔中度过。”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啊……”秦三友似乎是在叹气,又似乎只是在轻声自言自语,“人生在世,若时时都能分得清怎样会后悔、怎样不会,又怎会有那么多悔恨和无奈?有时你走上一条路的时候,并不知道这路的尽头有些什么,只能顾着眼前。等到意识到走错了路、做错了选择,一切都已经晚了。就算你能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一辈子也要背负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心酸痛苦,再也回不去从前的生活。” “阿翁说的这些,我确实不明白。我只想问一句……”秦九叶捂着脸的手慢慢放下,半晌才红着眼睛望向他,“阿翁可有后悔过当初给了我半块糖糕、将我捡了回来?” 秦三友望着女子那双黑得发亮的眼,半晌才摇了摇头。 “从未。” “那便是了。”秦九叶缓缓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阿翁就当我做了一样的决定。我绝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