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的事又如何?你还能争得过那些人不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知难而退没什么可丢脸的。” 这天底下应当不会再有比她大度的东家了。 不仅没有追究他的欺瞒,还主动递了台阶过去。他若是有些良心,便该幡然醒悟、痛改前非,再感恩戴德地继续为她做上一百年的苦工…… 秦九叶对自己的这番“攻心”说辞大为满意,故意说完这话后便不看对方了,只听到那少年似乎是在背后吸了一口气,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周围的烟太呛人了。 但她没有闲心将注意力放在别处了。 石台周围的烛火在方才那一阵打斗中熄灭了,看清形势的江湖客们纷纷吹熄了手中的油灯隐藏自己,秦九叶只能拉着李樵在黑暗中摸索着,依靠来时的记忆向出口的方向缓缓移动。 嗖。 是兵器出鞘的声响。 李樵微微侧过脸、余光瞥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那里一片漆黑。 在没有星辉与月光的黑暗里,再锋利的刀剑也反射不出一丁点光亮。 是方外观的人吗? 又是一声刀剑入肉的钝响,左后方那两个扛着紫金锤的大汉应声倒地。 不,不对。他见过方外观的剑法,可没有这般隐蔽。 是他的同行。 李樵反手一掌挥出,三步开外的一名药商手里的油灯便跌落地上。半盏灯油洒了一地,灯芯上的火苗瞬间蔓延开一小片火光,他借着这一瞬间的光亮迅速望向身后。 两道白光在晃动的衣袖间闪过,又没入黑暗之中。 对方使的是袖里剑,而且不止一人。 或许,就是他方才盯上的那几个人。 心中有了结论的同时,他前进的姿势便发生了变化,整个人像一张拉得不能再紧的弓、蓄势待发。 但握着他手的人太紧张了,根本没有察觉他的变化。 “李樵?” 她又不知死活地唤了他的名字。 “我在。” 他只得低低应一声,心思显然不在此处。 而她只注意到他“碰掉”了旁人手中的油灯,当他也是吓得不轻,便用另一只瘦弱的手颤抖着拍了拍他的手背,声音因为故作镇定而有些怪异。 “不要怕,跟紧我。” 又是一声夹杂在嘈杂中的破空声,少年的左手下意识地便要挣开,可那平日里看起来瘦弱的女子,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死死抓着他的手不松开。 左手上那股执拗的力道如今有些颤抖,她的手冰凉冰凉的,恐惧贴着他掌心的皮肤传递到他手上,令他感到陌生又熟悉。 为何明明已经自顾不暇,偏还要做出一副能护住他的样子? 他不明白,他只觉得…… 应该砍了她的手。 杀意和冷漠在他的眼底一闪而过,破空声转瞬间已经逼近。 低伏在人群中的女子仍仓皇四顾地寻找着出口。电光石火间,李樵垂下眼帘、右手反握住刀柄,抽出了腰间那把带锈的刀。 他右手也能使刀,只是刀法差上许多。 黑暗中一声金铁击鸣的脆响,顷刻便被四周渐渐密集的交手声盖过了。 秦九叶低着头在晃动的大腿屁股间艰难前行,唯一的信念就是牢牢抓着身后那人的手不放开。 她从弓着腰变为蹲着身,口中一直低声念叨着,不知是说给对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不要怕,不要怕……” 又是一阵骚乱,渐渐有人开始招架不住,出口的方向也越发拥挤,形势瞬息万变。在以一敌众的战局里,黑暗与混乱能为单打独斗者提供掩护,一旦落单、进入空地,迟早落得被围剿的下场。 还牵着他手的女子仍在黑暗中挣扎着,笃信凭借她这些年来受过的苦、吃过的亏,定能熬过眼下这场乱子。 “那边,我们去那边,跟着人群总能出去的……” 不,他们出不去的。 那些人若还在,他们便出不去。 锵。 对方再一次近身试探,身手受限的刀客险险应对住,左手手腕借力一沉,前方那闷头狗爬的女子便“诶呦”一声倒在地上。 微凉的柔软蓦地离开,随之而来的是熟悉的冷硬触感。 刀终于回到了年轻刀客的左手。 他屏气凝神、集中精神在四周空气细微的扰动上,随后一个撩刀利落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