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至,厚重层云笼罩在上空,漏不出半点月光,整个泽月城如一点孤火被漆黑的荒野所包围,长夜中恍若暗藏着伺机而动的猛兽,虎视眈眈地盯着孤立无援的泽月城。 一行人匆匆上了城楼,眺望远处山峦,果然长夜之中泛着点点火光越来越近,越近便越多,密密麻麻的火光间,已能看清有兵马踏来。 “传我令,弓箭手准备!全体泽月将士预备杀敌,严阵以待!” 聂徵一声怒喝,再无其他什么好啰嗦,满城守卫皆挥出手中长/枪,箭在弦上,弓弦紧绷,纷纷响应。 威喝声在山间荡开,城楼上众人神情肃穆,除昆玦外每一张面孔都颇为紧张凝重,赴死之心已决,只待大军行至门前。 铁蹄铮铮,尘土飞扬,齐齐的行军声孔武有力,如同节点敲在人心弦上叫人忐忑不已。 苏彦凝神望着不远处声势浩大的行军,面色肃敛,聂徵额前起了层密汗,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见昱崇军先行兵马已至城门两里开外,无数身披铠甲手持盾牌的士兵齐整前行,严丝合缝。 夜来凉风起,旌旗摇曳,昆玦望了眼不远处浩浩荡荡的行军,虽是约莫还有两三里路的脚程,不过这般距离倒正是下楼和谈的好时机,便对秦婉柔温和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玦离你真的要去?可你如何去得!” 秦婉柔吃不准他到底是预备自己一人迎战,还是去找豫王大军和谈,一瞬拉住了他,但昆玦只是定定地看着她,正如骊川江岸那夜她开口邀他一同前行时,自始至终定定看着他的模样。 他说了,他会护住她的。 含笑间,昆玦不及也不打算同她作解释,只道了句:“放心,我自有法子。”便转首对苏彦道:“烦请苏先生替我看顾好婉柔,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必过来,诸位静候便是。” 苏彦惊讶间刚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便纵身一跃跳下城楼,一旁的聂徵跟将士都吓了一跳,秦婉柔也惊慌地赶紧趴到城墙边。 三人慌忙朝下看去,眼睁睁看着昆玦身轻如燕,若惊鸿般落地。 一瞬,他翩翩落身在朱红的城门前,只望向城墙高处的秦婉柔,对着她微微一笑,便独自转身向暗夜中踽踽行去。 昱崇军五千先锋骠骑营在前,遥望昆玦一步一步踏来,行姿从容不迫,面色毫无波澜,此去仿佛并非跟十万大军对阵,倒似闲庭信步一般。 “来将何人?!” 马背上,率军的将首魏鸿儒气势威武地盯着昆玦,眼见泽月城的方向忽而出现这样一道独自踏来的人影颇有些蹊跷,无边暗夜中先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又心生警觉,挥了挥手让身后数千兵马停下步伐,一边颇为防备地朝两岸山头看了看。 “魏鸿儒,怎么了?” 一道清朗却锐气十足的声音自骠骑营将军身后传来,将军护卫的身后,是一身姿飒爽、气势威严的男子骑于马上,剑眉入鬓,轮廓分明,一双明眸如灵石般,目光深邃。 男子一身铠甲气宇轩昂,于人群之中握紧了腰间佩剑,也紧紧盯着昆玦,沉着之处万般警备。 “豫王殿下,泽月城里来了一男子,但看此人模样不似个将士,也不似百姓,不知此人是何人,突然出现必有蹊跷。” 魏鸿儒立马回了豫王的话,豫王闻言目光一凛,望向前方来人,心间边思量边道:“哨兵不是已经查探过此处附近山上未设伏兵吗?这个人突然独自出现,的确来得蹊跷。” “那殿下,不若末将——” 魏鸿儒话未说完,豫王便挥手截了他的话。 “泽月城并非要塞,守兵不过两千,又无援军,根本无力抵挡我十万大军,且今日一早那泽月刺史吴忠岱得知我大军将至,便已经逃了......眼下此人既是孤身前来,必是代表泽月城前来谈判的,既孤身敢来,倒有几分胆识,谨慎一点便是。” 豫王目色灼灼,直盯着昆玦犹一步步朝前,一旁的魏鸿儒点点头,旋即同身旁护卫低声支会了两句,便见身旁一圈护卫皆拔了一半佩刀出鞘紧握在手中。 万千军马在前,昆玦待只离了三丈远时方才停下脚步,望着阵仗整齐浩浩荡荡的大军无边无际,缓缓走近后淡淡扫了扫魏鸿儒,眼前之人左不过一个将领,便敏锐地转移了视线朝后看去。 一瞬,对上那双灵石般的深邃眼眸,便明白,这便是他要找的人了。 “来者何人?因何拦路?” 豫王开口轻问,气势犹十足威严,审视的眼神却并没有那么凌厉,只是静静地打量着昆玦,眼前来人未着官服亦未着盔甲,不似说客也不似将士,不过身形颀长,气势孤绝,却不知他究竟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