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六月芳菲天,仲夏夜短日渐长,元安城里满城飘飞的柳绵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清池水面新荷初上。 两个多月下来,昆玦成了凤栖楼的常客,时而一连几天都来,时而隔几日才来,来了之后却也不必秦婉柔非得弹曲给他听,不过坐下说几句话,或者吃几杯酒,既无费心取悦,也无故意讨好。 虽是如此,可秦婉柔若得了新曲,自己却愿先弹给他听。 不过自从他常来后,秦婉柔的日子倒好过了许多,他出手阔绰,李凤娘自是高兴得恨不能把秦婉柔捧在手心里,且那一众的元安公子哥后来都听闻了那日凤栖楼之事,晓得秦婉柔如今被一人护着,虽不知什么身份来头,但连平襄侯世子魏晟那个霸王都怕,倒是没什么不长眼的再敢去叨扰她。 饶是如此,除却昆玦依旧明面上多多少少都得叫李凤娘明眼瞧见他付的缠头,不过因着她总是贪得无厌对昆玦肆意索取银钱,昆玦虽不在意,秦婉柔却暗地里不依,但凡昆玦给的多的时候,她都直接抱了琵琶跳下窗,随他一同泛舟去城外江边的水榭亭台,免得李凤娘又来叨扰她。 待回去后她便径直说自己又不是在凤栖楼里弹的曲,在江边乃是为友人所弹,凭何要交银钱与她李凤娘? 气得李凤娘捂着胸口直喘,却又奈何不得。 自此,浩渺江边水榭处,便常有一面覆薄纱的女子轻抚琵琶如诉如泣,如痴如醉,而对坐的男子丰神俊朗,总是坐在一旁自在饮酒,乘风望月,安静听女子弹奏。 ...... 适逢十五,日头正盛,天师府内楼阁之上,楚南寻唤了楚玉同楚云奕前来询问府中事务,正好也一道开轩纳凉,品茶叙话。 窗外清风拂来,案几上清茶温热,楚南寻一惯席地端坐,闭目凝神,他一向如此凝神悟道以求心静。 楚云奕刚同他汇报完近日府中弟子修习状况,半晌,才见楚南寻缓缓睁开眼,平静道:“不错,一切都很妥当。” 楚云奕见状却微微皱起眉头,同楚玉互看一眼后,望着自己父亲苍老的容颜,关切道:“近日父亲凝神悟道的时间愈发地长,且总是神情疲惫的模样,可是身体有何不适?” “为父无甚不适,你们两个不必担心。” 楚南寻闻言摆了摆手,只是眼神中随即又浮上些许复杂隐色。 “只是自敬王之事过后,这宫中啊,是愈发地难了。脑子里装的事多了,自然疲惫,我便只想凝神静静,不知不觉,用的时间也就长了。” “那便好,父亲无事我跟大哥便也安心了!” 楚云奕吁了口气,楚玉也跟道:“是啊,不过如今宫中局势已变,咱们天师门只管顺势而为便是,父亲也不必时时太过忧心。” 言罢,楚云奕也称是地点点头,楚南寻闻言神色一转,眉间和缓,道:“我虽年事已高,但也不过古稀,身子还算硬朗,有些该操持的事始终要操持,你们不必替我忧心。” 他说这话时倒也是有底气的,他虽已白发苍苍,但笑声爽朗,气度犹在,一身武学倒也练得身板康健硬朗,寻常人老去之后的老态龙钟在他身上是半点也看不到的。 “对了楚玉,最近一个多月我看你跟宁王殿下似乎走得有些近。” 话锋一转,楚南寻神色淡然地看向楚玉,一边缓缓举起茶杯,匀了匀茶却一直未入口。 楚玉明白自己父亲话里的意思,微微一顿后便恭肃道:“是,自上次儿子同二弟一起登门答谢了宁王,儿子便觉得与宁王相交甚是投缘。” “儿子虽年长他许多岁,但殿下生性淡泊,好弈棋论剑,这点实与儿子意气相投,且因着殿下不涉党争,也不怎么过问政事,这些时日才有这许多闲暇时间邀我观摩府中珍藏的许多剑法古籍,一同探讨。儿子虽然剑法上的造诣不如二弟,但也素来珍视好剑法,这才每每应邀,一来二去自然也就熟络了些。” 窗外栏杆处停了只流莺清啼几声,楚玉神色诚恳恭肃,楚南寻淡扫了他一眼,眼含思虑,缓缓道:“你是明白我的意思的。” 楚玉迎着楚南寻沉重复杂的目光,便见自己的父亲微微一叹。 “眼下宫中最要紧的便是党争,敬王没了,肃王跟恒王斗得是如火如荼,这二人各占一方势力相互制衡。我们楚家在陛下面前还有个观星监存在,上次之事,党争、观星监无一不牵涉其中,那楼玉生虽未站队,但却刚好利用党争在陛下面前一心置我们天师门于死地,只要有机会他便绝不会放过,而这皇子之间阴诡纵横的争斗,便是他借刀杀人的机会......” “为父的意思,我想你明白。” 楚南寻神情严肃,沉沉看了楚玉一眼。 楚玉自是明白,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