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家以来,含辞度过最为闲适的一段时光,且是在岁节时,这是她不曾想到的。 秦玉隐因有了身孕,含辞便免了她向主母定省之礼,不必每日虚与委蛇,两下都安逸。 汴京缙绅世家间流行互相送名刺拜贺年节,相爷以为投拜年贴是“不诚之事,不可为也”,但禁不住每年送拜年贴的人络绎不绝。今年相爷不在府上,司马瑜不仅自己大行拜年贴之事,亦在相府门口悬了“接福袋”收受拜年贴。 难得府中事少,含辞便想着回江府一趟,她对娘家虽谈不上记挂,但多少会惦记着父亲是否安好。不想司马瑜却欣然同往。 …… 江府里,继母杜氏做了好一番接待筹备。自从含辞和司马瑜携手玉成了江含钰与王松的婚事后,杜氏对含辞的态度大为转变,恨不得把十几年忽略的关爱全副加诸到含辞身上,从此修复为嫡亲母女的关系。 用过午膳,杜氏特意把含辞叫到房里,就她们二人,她与含辞并坐在软塌上,自然地把手覆在含辞手上,关心起她的家事:“辞儿,女嫁从夫,你家二爷我看着是好相与的,你如今也掌了家,可别因为软性儿,就让那些狐媚子迷了自己男人心窍。” 江翰林是洁身自好之人,家里没有别的妾氏,杜氏为此甚为欣慰,知晓司马瑜纳妾后,有点为含辞打抱不平的意思。 含辞自是不习惯这从小隔着一层、冷暖自知的母女关系,如今因着她的身份地位做了如此大转变,只好拿出孝顺女儿的姿态来应酬,听了许多贴心的教诲。 江翰林的咳疾大为好转,冬里也未再复发,刘太医还给开了冬日润肺的食疗方子。含辞在心里对顾浅尘十分感念。 司马瑜无功无过地陪了一日,回程路上,天寒地冻的,他也进了马车与含辞一处,二人在狭窄的马车里,一时局促起来。 司马瑜闻到马车内一股暖烘烘的幽香,抬头见角落悬挂的银香球正在沁出缕缕香烟,便随口道:“夫人如今总算是弃了那些佛门的香道。” 这句话一出,二人都不自觉回想到掌家集议那日的夜里,在后宅首次亮相便树立威信的主母江含辞,当夜将前来恭贺的司马瑜拒之千里,那是司马瑜最后一次试图与含辞修好,被她那冷冰冰的态度和身上的禅悦香抗拒后,从此司马瑜也断了与她行秦晋之好的心思。 司马瑜也堪称情路坎坷。 自小被司马相爷拘着苦读上进,又被堂哥司马玦勾着透着耍,他便养成了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性子。相爷以为他潜心苦读,不知他偷着玩乐,堂哥以为他只知玩乐,不知他偷着用功读书。 少有的为人所知的年少轻狂,便是也曾爱慕过如花美眷,与京中绮襦纨绔一般,暗地里打探留意着美名在外的康乐郡主的消息,偶有机会远远看上一眼都会欢喜不已。 因而司马玦将与康乐郡主有几分相似的丫鬟莲青送给他时,即便知晓相爷不会轻饶,也知晓堂哥未必怀着什么好心,他还是顶着相爷的责罚将莲青收了房,很是沉溺了一段时日。 物极必反。纵欲过度便造成个不举的下场,知晓此事的只有莲青,那个傻姑娘,一心盼着司马瑜在娶了正室后,会到乡下庄子接她回府做妾。 司马瑜没有查清楚他的隐疾是不是大房所致,但莲青,陪他度过一段荒唐的欢愉时光的可怜女子,他并没有留她活口。 马车悠悠晃晃,司马瑜想了一段心事,索然无味,看对面坐着的含辞已是合眼假寐的模样,知道她其实是不想与自己相谈。 “你如今还想着要逃吗?”司马瑜故意冷冷问道。 含辞慌张地睁开了眼睛,见司马瑜斜坐着,右臂架在曲起的右膝上,左腿伸直,百无聊赖的样子。她便定一定神,坐直了身子道:“二爷是对含辞有何不满?” “做主母自然是满意的,做娘子……”,司马瑜留了半截话。 含辞便收起一个极端正的笑容说道:“秦小娘子劳苦功高,还是多仪仗她了。” 司马瑜不置可否。二人便一路闷着回了府。 …… 回到鹤鸣居天已黑透,芰荷在院门口候着,看到含辞她们回来欢喜地说道:“小姐可算回来了!” 等芰荷拉着含辞,抱着桓儿,急匆匆赶到外院荷池旁的临水轩,芰荷便指着从临水轩看出去的那片空旷的夜色,片刻,随着一阵爆竹声,空中绽放出万丈火树银花,直把夜空都照得亮堂起来。 桓儿高兴得拍起手掌,嘴里开心地叫着。 芰荷腾出手摸了摸冻得通红的鼻子,笑嘻嘻道:“这是顾公子送给您和桓哥儿的拜年礼呢!” 焰火放了许久,成千上万枝烟花绽放在夜空,前赴后继。含辞看了许久,脸和心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