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纪宁淡淡应了声,横在身侧的手掌轻轻一甩,指尖上沾的血就全部消失了。
他盯着前方已经变了模样的姜阿公,冷声问:“想死还是想活?”
袁祈扶着旁边树缓慢站起来,在不断的咳嗽声重掀开一只眼皮,心说这么直接?
影青慢了半步赶来,见袁祈半死不活的靠着树喘息,问:“你怎么了?”
袁祈将咳嗽憋住,动了两下脖子说:“还好,勉强活着。”
影青瞥过脖颈上青紫手印,“怎么回事儿?”
袁祈:“没什么,我们假扮亲戚的计划被识破了,本来想跟他好好谈谈,结果对方突然动手。”
影青大致了解他刚才干了什么傻缺事儿,“有病。”
虽说袁祈曾经有过让李明变相实现执念的先例,但那也是因对方情况特殊,诸多巧合凑在一起的特例。
他竟因此不知天高地厚,想要故技重施。
现在能活下来,纯属是纪组来的及时。
跟纪宁对峙的姜阿公只盯着爬起来的袁祈,猩红双目追随着他的动作。
他如今的形态神貌,黑面红眼,俨然变成了一副厉鬼像。
袁祈不想跟影青过嘴上功夫,抬眸跟姜阿公对视,眉头微不可查往下一压,随即换了副笑脸,揉着脖子往前走了两步,轻轻将纪宁手腕压下,安抚性拍了拍对方手背。
“阿翁,我知道刚才对我出手不是你的本意,你只是控制不住,我没事儿,你别担心。”
袁祈此人,能说会道,能屈能伸,甚至为了更深的利益能够暂且放弃眼前得失——是个做销售的好苗子。
纪宁和影青同时侧目看他。
袁祈:“……”
他一不小心收获了所有人的目光,懵懵地问:“你们都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一直都是个能够宽恕别人错误善良的人啊。”
“更何况,执行任务时首选消除执念,强行镇压只是无奈之举,这不是工作守则第一条,你们都没背过吗?”
影青不回,纪宁垂眸收回手,任他继续。
袁祈走出树荫范围,让自己的脸露在月光下,带着笑意轻轻叹口气,“阿翁,你是一个十分善良的人。”
事到如今,袁祈总算明白,倘若姜阿公的执念是要姜桓复活,那他的帐便应该永远停在两人最快乐的时刻,而不是日复一日地招魂。
他的儿子死在颠沛中,他却没有记恨任何人,临终执念,只是想要全天下的人不再重蹈他的覆辙,都有一个家。
“现实是残酷,有很多的生老病死以及不如意,可正因如此,人类才有血肉,世人不可能永远活在你镜花水月的庇护之下。”
“一成不变的人,夜不闭户的村子,人人都是质朴真诚的性子,这些都是假的,是你的幻想,你的执念。”
“你在此处圈地画疆,留住的,只有你自己罢了。”
刚才掐袁祈脖颈,是姜阿公源自心底的冲动,他不想让人打破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
可当回过神时又后悔不已。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姜阿公看着袁祈脖颈上惊悚的抓痕,又低头看着自己仅剩下一只的,狰狞手臂,痛苦摇头。
“尽管我不出去,可是我知道的,受我庇护的不仅是村子里的人。”
他颤抖指向群山之外,“还有外边,那百千十号……纵然我舍弃村子里这也已经去的,可外边那些活生生的人怎么办。我能给的住处虽然简陋。可起码能遮风挡雨,天寒不至于冻死。”
“外边那些人自有他们的去处。”
袁祈听到他语气里有松动,继续道:“政府、不是,官家,也不对……你们那个年代应该叫王上,嗯,王上已经决定在这个地方修建商业……不是,修建新房。”
他尽可能用姜阿公能够听懂的词汇表达。
“外边那些人如果愿意,可以留下来做工,有饭吃,也有专门遮风避雨的住处,比住在棚屋里要好得多。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护着他们活下去不如让他们学会能够独自活下去的能力。”
姜阿公看向袁祈,漆黑双瞳迟疑了下,看起来有些动摇。
不得不说,袁祈的话确实有道理,但他又不是很敢相信这人,于是将目光转向纪宁。
纪宁冷淡:“嗯。”
袁祈:“……”他心说为什么啊,自己的诚信积分应该是够刷的。
姜阿公低下头,又抬眼看了看纪宁,如果不答应,毫无疑问面前的纪宁有“杀死”他的能力。
他思索片刻,问:“现在外边还打仗吗?”
袁祈说:“早就不打了,现在山河太平。”
“山河太平。”
姜阿公呢喃,这是他有生之年,从未见过的四个字,又问:“那能吃得饱吗?”
“当然能。”袁祈说:“当年秦完成了大一统,后来出现了一个朝代叫汉朝,有个人叫张骞,他开辟了四周之路,促进了中原和域外的贸易,引进了更多吃食香料品种,再后来有个叫唐的时代,国力强横,百姓富足,空前盛世,万国来朝……”
姜阿公落下了近三千年光阴,袁祈将这期间进步发展缓慢说给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