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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173(1 / 2)


“但我不能让你毁了这里,”

皎洁月光下,“姜桓”微微张大眼睛,随即轻笑出声,露出一个跟这张老实面相格格不入的圆滑的笑。

他也不装了,问:“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幅姜桓皮囊下的灵魂,不出意外正是“昏迷不醒”的袁祈。

那夜他在巷口看见姜阿公招魂,第二天早晨就做出这个决定。

帐主已然就是能够不受时间约束自有行动的姜阿公。

袁祈虽然分不清楚对方的执念究竟是哪个,可让一个父亲再见儿子一面,这点事还是做得到的。

于是在昨夜喝醉后,他故意从姜阿公的话中套取姜桓的信息。

纪宁画的符,他施的术。

用对方叙述的模样,做出真真假假的迷瘴。

寻常“大师”只懂得用符水让死去之人短暂上阳间一会,甚至不能说话,只是镜花水月的相见一面。

可袁祈不同,他能以阳间人冒领阴间皮囊。

这是堪称邪术的东西,弄不好,自己会落个天残地缺。

但风险大也意味着术法强,这样做出来的“表象”以假乱真,极难被察觉。

姜阿公低下头,两只手无力垂在膝上,沉默片刻,他用力搓了把脸,喉咙中传出一道凄厉又不成声的呜咽。

袁祈侧瞥了眼,他是施术者,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术不成,问题出在那里。

在渐起的哭声中逐渐明白——姜阿公说了谎。

他施下迷障的依据是姜阿公说的那些话,倘若他说的不是真相,那自己做的这些也自然都是假的。

哭声在静匿黑夜中回荡,当下袁祈也不了解是什么情况,只好按兵不动静静等他哭完。

过了许久,悲恸啼哭才被姜阿公克制着一点点压下。

“阿桓没有去打仗,我骗了你。”

姜阿公用掌根擦拭脸上的泪水和鼻涕,磕磕绊绊说:“我的桓儿,是个可怜的孩子,小时候我没看好他,他被倒下来的架子埋进去,被挖出来后,发了三天高烧才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可从此也瞎了只眼,腿落下了病根,不能走路。”

袁祈心说这跟先前说的确是不一样。

“那之后,他就病在了床上,不爱笑了,话也少了,几次寻死,也都被我拦了下来。”

当他看见袁祈时,他就想,如若没有遭逢劫难,他的的桓儿也该是这幅样子,四肢健全,爱笑,说话好听。

他的儿子,本就该这样。

所以当提起儿子时,心中愧疚让他下意识说了谎,将他说成是个健康、懂事,却又不得不离家的孩子。

这些话是自己从心底流出来的,等到反应过来为时已晚,只好就着谎话继续圆下去。

姜阿公磕磕绊绊说出实情,“桓儿因为伤病,躲过了征兵,我叫他活下来,却……没能保住他。”

他痛苦地揪住胸口衣衫,回忆当年,依旧痛的不能自己。

“那年仗打在村外,闹了兵匪着了大火。”

“我拼了命把桓儿背出来,可老天爷不给活路,所有的东西都烧了。”“那是冬天,一场大雪后我们连半碗汤都没有。”

“我背着桓儿,跟上人群,一直往北走,想找口吃的,想找个能遮风挡雪的地方,哪怕有个山洞,有张破草席也行……可是没有……”

袁祈没经历过,但他听说过乱世,饿殍遍野,食不果腹,连路边死麻雀的肚子里,都是石子。

姜阿公深深吸了口气,晶莹眼泪泛着蓝色光晕滴落在地。

他这一生,督工建造了数以百间房屋,无数贵人住在他盖的房子里。

可最终,他相依为命的儿子,饥寒交迫,冻死在了大雪中。

袁祈听着老人抽噎哭泣,抬了抬手想拍拍他后背以示安慰,手都抬起了,却又僵在半空无法落下,最终缓慢收回。

至亲离世,他是经历过的,一向舌灿生花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丧子之痛,别人说再多都是徒劳,真到这一刻,是什么话都是听不进去的——

道理都懂,可心里就是难受。

不知过了多久,姜阿公抹抹朦胧泪眼,思绪也从久远记忆中抽回。

“所以啊,孩子,我不能让你毁这里。”

“我知道我留不住你。”

他曾经,的确以为袁祈是真的想要留下,可是现在已经看透,那不过是迷惑他的障眼法罢了。

“你和你们一起来的,都不是寻常人,你们要是想走,出了村子一直往南就能出去,我不为难你们。”

袁祈无奈笑了下,声音不大,轻轻舒了口气,“不行啊。”

“阿翁。”他侧脸看向姜阿公。

尽管性格是假的,但这身皮囊,却是真正的,姜桓长大后的模样。

袁祈顶着这样一张脸叫“阿翁”,是将情感的刀子直直往人心里扎。

“这是我们的任务,即便我同意了,我家那位也不会答应。”

“我们好好谈谈吧。”

月色下,袁祈心平气和地说:“你看,这个村子里,花永远是开的,山永远是绿的,风永远是带着甜味轻柔的,就连月亮,也永远都是满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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