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慕云深第一次听他说起这么靠前的事。
便也不做声,端着手里头的茶,静静的听。
阮玉便又问,“你也算是大人家的公子,娇生惯养的,怎么生在这种地方?”
倒不是说鹊吟轩不好,但这西市闹哄哄的,就这说话的空荡,外面都在闹,隐隐听得见有人哭,有人讨饶,还有血腥味。
倘若那时王拾雪尚未嫁给萧故生,还是一剑一马隐藏名姓驰骋江湖的时候,就算死在这破烂地儿都没人管,但京城中有将军府邸,她实在没必要受这份苦。
“因为我把人绑了。”许红菱毫不客气的坐到萧爻身边,眼睛不自主的停在他身上,从内到外刮骨似的看了一遍,“我和拾雪自小一起长大,谁知外面有头野猪,一不留神就拱了我养的白菜。”
想起这件事,许红菱便气不打一处来。她是王拾雪的表姐,长出整五岁,生辰都在同一天,二十岁之前,两人几乎同床同榻同碗吃饭。
莫莲生那时候的名头已经十分响亮了,几乎是个人都知道南海蓬莱逍遥仙,本来独善其身,皇权易改天经地义,反正打不到家里来,偏偏一老一小两个都不让人省心,欺瞒着许红菱,出海去了。
等她追过来的时候,莫名其妙砸过来一个“野猪”萧故生,她到现在都没缓过神来。
可萧爻毕竟是王拾雪的骨肉,又是许红菱亲手接生的,纵使有几分像野猪,她心里也只能吃个哑巴亏,忍了。
“大姨还是穿红色的好看,”萧爻抱着酒坛子不撒手,“酿的酒也香。”
“别耍滑头,”许红菱瞪着他,“你的眼睛怎么了?还有你身边这小子是谁?”
许红菱天生有一种直觉,她上心的东西要丢的时候,便自然生出敌意。
“走火入魔的时候伤到了,但不要紧,一年半载肯定能好。”萧爻尽力眯着眼睛,将目光聚焦在许红菱的脸上,刚要继续,却被慕云深接过了话茬。
“是我没有照顾好萧爻,请大姨见谅。”慕云深用手挡住了萧爻的眼睛,生生将他的目光拉回到自己身上,“在下威远镖局慕云深。”
“臭小子!”许红菱的心里咬牙切齿。
她和慕云深有一处相像,都是十分薄情的样貌,且无论心里想什么,从不上脸,“威远镖局,从未听说过。”许红菱颇为寡淡的怼了一句。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想必没顾及到娘家的女人。
萧爻忽然有了许红菱撑腰,阮玉自然憋不住护短,她也将白眼一翻,“孤陋寡闻。”
“咳咳……”眼看着再不阻止就会转化成械斗,萧爻赶紧拿出自己左右逢源的本事,十万火急的扯开话题。
“大姨,我爹入狱的事情您知道吗?最近可有什么新的风声?”
“姓萧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别说入狱,就是砍了脑袋,我都不屑去看一眼。”许红菱的眉尖一簇,没什么好气。
“可是大姨,这次是株九族的罪过,我娘也是九族之属,您不怕她出事吗?”萧爻祭出大招。
许红菱这辈子只有这个死穴,戳一下,天大的气焰都能偃旗息鼓。
“有你在外面,赵明梁不敢动,所以最近没什么特别的消息。”许红菱松了口,“只是听说段赋被押解回京免了职,囚禁在老宅中,却没处刑,另外,东宫的那位太子又被废了。”
许红菱前头的话说的还挺一本正经,后头那句“废太子”反而漫不经心。当今天下,谁都知道赵明梁这皇位坐的有待商榷,所以对自己的几个儿子也不放心,这些年总是废完再立,算算,除了才三岁的小皇子,谁都入主过东宫。
“那现在岂不是赵勤当太子?”萧爻一脸懵,“我要是没算错的话,他才九岁吧?”
“大人有心机,小孩子却不一定。赵明梁这些年骄奢淫逸的表面功夫下足了本钱,声色沉迷久了,身体难免空虚,就怕一撒手,尸骨未寒,这帮不肖子孙就要争权夺利……又或者谁等不及……”许红菱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他的疑心病越发严重,赵勤这太子怕也长不了。”
萧爻忽然回过头,不聚光的眼睛盯着慕云深一阵乱瞟。
他忽然意识到,慕云深的消息来源,怕比一开始预想的还要凶险复杂,而慕大公子口中的赵氏江山,可能也不是当今的赵氏江山……
慕云深察觉到了萧爻的警觉,不置可否的跳动一侧眉毛——这贼船真是开的又大又不稳当。
旁人兴许察觉不到这里头有什么暗潮涌动,可偏偏阮玉是一路看着这两个人的,小姑娘眉头一皱,又暗中捅了一把萧爻,“你们玩什么把戏?”
“你慕大哥是个大坑你知不知道?”萧爻一脸痛心疾首,“摔死我了。”
“阿弥陀佛”这时候,和尚突然插进来一声佛号,打断了阮玉的好奇心。
“施主,你叫什么?”智远似个耳背的,又问了一声,“慕什么?”
倒忘了还有个他在旁边,一行人里,唯一一个迷糊的……连欧阳情都多少猜到了。
“慕云深。”大夫阴测测的开口,“世上同名同姓的多了。”
“不不不。”和尚忙摆了摆手。
普天之下,再稀奇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