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却怎么也肯倒下。
倒流时光,他曾是将军的旗手,他挥舞的是将军的旗帜,他若是倒下,便是有损将军的荣光,他绝对,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他便是死,也要站着,握着那旗帜死。那份不甘心,叫他活过了无数的战役。
可是到了最后,他没有输给死亡,却还是输给了俗世的权利。
将军死了。他的不甘心,仿佛再也没有用武之地。他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将,只要以他为先锋,便能撕开敌人的盾甲;若以他为守将,那便是万军来侵,也绝不开城池。可是他内心却依然埋葬了一份不甘心。
他不甘心,世人将他最憧憬的英雄,埋骨在无人问及的荒野。可是他偏偏毫无办法。
他向天怒吼过,质问过无数的鬼神,却还是一无所获。他的不甘心,似乎毫无作用,就像是一汪死水,彻底将一切都腐蚀,侵吞,包括他的傲骨,他的良知。
“是啊,不甘心。”叶黛暮知道有戏。这样强烈的感情,是虚伪的人类无法拥有的。她必须要得到他的效忠。叶黛暮松开手。“正是因为不甘心,我才活了下来,我才能登基为帝,就和那些不甘于现实,不甘于命运的人一样。”
“可是陛下,你已经身为帝王了。你还有什么不甘心?难道你要叫这天底下的女人都和男人平起平坐?”秦朗不由地正视眼前的这个小姑娘。
开始的时候,他并未将她放在眼里,习武几天也算是会武功的话,天下就没有难的事了。再后来,不过是觉得她大放厥词,不知天高地厚,和那向来不走常规的谢幼安倒是很相配。如今嘛,他大概懂得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了”。
这姑娘,不,这陛下竟连他都能动摇,大概没有什么难事可以彻底击倒她吧。只是,她若是回答的不够好,便叫他羞辱一番吧。他秦朗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大老粗。
就算再傻,现在也该明白,她的来意了。
“平起平坐?”叶黛暮笑了。“不,我要他们各凭本事。有能力的人不管是男是女都为我所用,都为国效力;有才华的人不管是男还是女,都能一展才华,为我大魏开创一个繁华的时代。我想要做的,不过是点燃星火的那盏灯。”
想做这天下人,不,想做古往今来所有人的指路人。好狂妄的志向。但是却正合了秦朗的喜好。
“大善。”秦朗举起酒碗,豪迈地大饮。“天佑我大魏,幸得陛下。当配今世豪杰。陛下,臣愿为陛下使唤。”
叶黛暮笑了,她知道,此人已入她囊中。斟酒,举杯,大笑。
“敬大魏。”
“敬大魏。”
君此生一道,何故而来?
说老实话,最初,叶黛暮的愿望也不过是想活下去。这卑微而可笑至极的愿望,差那么一点也做不到。徐婉清步步紧逼,就为了让她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含恨而死。
叶黛暮拼尽全部想要继位,不过是因为若登基为帝,徐婉清必然会有所顾忌,不那么明目张胆地杀害她。事实证明,皇帝还是这世上最危险的职业。徐婉清是不敢明目张胆地杀她了,但是多了无数地想要取她性命的贼人。
那些暗中盯着她的双眼,充满了嗜血的杀意。她害怕得不能入睡,惶恐不安,除了想尽办法挣扎,她别无他法。收服侍女也好,想要朝堂的权柄也好,想要军队的掌控权也好,都不过是因为她是个畏惧死亡的懦夫。
可是后来,这可笑而卑微的愿望被淑慎注入了一点点别的东西,一种高尚到令人发笑的志向——救济天下。
世上哪有那么多的伟人,不过是凡人的痴人说梦罢了。假装自己的高尚,好显得他人的卑劣。说老实话,连她自己都没有自信自己可以做到。更何况那时她连长生殿都掌控不了,每一夜她的大殿都要被鲜血洗刷。
她拼命地去学习,去构建自己的势力。可是和那生长了几百年几千年的世家相比,她还是太过弱小了。小到,她和世家的对抗,宛如蚍蜉撼树,螳臂当车。实在是叫人发笑啊。
她还曾想过若是将权力作饵,以阴谋作杆,就算钓起这宝座又有何用?她与那不择手段,不将人命放在心上的皇太后又有何不同?她见识过最可怕的光景,大抵不过是湖面上自己映出的神情有几分像嫡母罢了。她不想要。
如今她的面具,她的双手,她的思绪,何尝又不像她最厌恶的人呢?
但是她不会再停下来了,因为她拥有了太多,她不能失去的东西。爱她着,她爱着的那些人都活在这一片土地,她已经不能割舍了。她便是任由鲜血染就她的双手,她的锦衣,她的双眸,也绝不会放手。
君此生,只为魏而来。愿为魏死,愿为魏生。
此生埋骨,我亦愿矣。
☆、第贰佰柒拾捌章 不止朝暮
谎言说一千遍还是谎言,可若是连自己都骗过去了,也许也算是一种真实吧。
叶黛暮辞别了秦朗,坐上回宫的马车。至于那差点要了她小命的刺客素戥,叶黛暮却连看一眼的心思也没有了。她不是圣母,这世上要是什么都可以被原谅的话,她还活着干嘛。
“维桢,你还好吗?”谢璇用温润的帕子擦拭她的脸颊。她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