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但我怎么都没有想到,所谓的炮烙柱,竟是生生将活人绑在烧红的铁柱上炙烤,直到被绑之人咽下最后一口气。
“郁大城主,违抗皇命,你可认罪?”
慕辰闲散地躺卧在龙椅上,看着跪在面前的郁庭川。
只是几月,郁庭川早已不似那日别过时的样子,似乎只是吊着一口气的骷髅架子,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有泯灭不了的傲气。
我下意识地看向了慕珩,毕竟,郁庭川也曾是他身边得力的人。
而此时站在一侧的慕珩,即便是面若清风,但那因握拳而泛白的指节,早已将他的心绪彰显无遗。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郁庭川身后那早已烧得滚烫的炮烙柱,是他今日最后的归宿。
而这炮烙柱,是慕珩亲自按照慕辰的要求打造的。我的心突然忍不住阵痛起来,这无疑是杀人诛心啊,我不敢想慕珩此刻站在那里,是顶着多么大的煎熬。
“皇后,你说让郁大城主感受苍洛大人新制的这玩意儿,是不是无上的恩宠?”
“皇后?”
一时的失神,让我没有注意到慕辰的话,可当反应过来对上慕辰那打量的眸子时,我有些不知所措的扯了扯嘴角,却又无法说出那句本该说的,违心的话。
“废话少说!这浑噩的世道,老子早就活腻了!”
郁庭川是有骨气的。刚到天佑的时候,我曾让宋序暗中找过他,了解过为何他会被慕辰关起来,自然也知道,慕辰从始至终,可能是知道这一切的。
若是他真的知道,那留下郁庭川的作用,很可能只是为了等待这一日,等待激怒慕珩的一个机会。
我不知宋序是否有再说其他的,但此刻,从那一双无畏赴死的眼神中,我笃定地认为,郁庭川是想用他的死,促成此刻我们这些时日的谋划。
可当炮烙柱上空一股浓烟升起,当一股熟肉的气味霸道地闯进鼻腔,我还是无法忍受地干呕起来,眼底随即噙上了一层水雾。
一时间,偌大而空旷的庭场上,只有一阵阵壮士赴死的“刺啦”声,和被拉来观赏大臣的那控制不住的作呕声。
我不知道慕辰此时是什么心态,可当余光撇到他此刻的气定神闲时,那一刻,我是真的按捺不住想要杀了他的想法。
’蛊母啊,如果你的出现是为了拯救你的万千子虫儿女,那么就让慕辰体内的金蚕变成这世上剧毒之物吧‘
纵使说服了自己万千次,可此刻我终究是没有办法隐去眼中这怨毒的目光。
“你不必这双眸子看我,我知道你们的计划,也知道苍洛关山是我那假死的四弟。”
我的心突然咯噔一下,可慕辰的视线却从来没有落在我身上,依旧注视着那庭场正中的位置。
见我许久没有回应,他终还是微微侧了侧头。
“原来拥有系统的小说情节,竟也是这般没有意思。”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却很惊讶他对自己的称呼改变和那眼神中隐约的一股怅然。
就在我决定要开口的询问的时候,一声嘹亮的鹰唳声划破了长空!仰头看去,数十只苍鹰不知何时早已盘旋在了穹顶,为首的那一只通体雪白。
是雪儿!
是赛娅!
齐齐的人果真是来了!
“看来比我预想的还是晚了一些啊!”
慕辰依旧自顾自说着话,周围震天的号角声却又不知何时响了起来,在场的大臣窃窃私语起来,但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是惶惶而不安的神情。
突然,随着“嘭”的一声,庭场的红木门被撞开,季芸纵马而来,身后跟着宋序和哈尔。
在这场计划里,宋序是我安排跟在慕珩身边的,只是让我没有想到,季芸竟也参与了进来。
“慕辰!你惨无人道!扰天佑不得安宁,今日,真正的正道君王便要推翻你的暴政!还天下太平!”
“君王?哪里来的君王?是你想要当女帝?还是你要把天佑让给你身后这位北漠蛮人?”
一直以来,我始终佩服慕辰的一点,便是他这蛊惑和左右人心的能力。
有些时候,看似几句不经意的话,却总是能在摇摆不定的局势下精准地杀出一条路来,就如同此刻,原本还惶惶不安的臣子们,皆因这句话而变得忠义两全起来。
毕竟,即使慕辰罪大恶极,可季芸非皇族之人,若称帝,便是谋权篡位。
而哈铎,漠北蛮荒,且不说落一个强取豪夺的污名,就连同丞相府,也会扣上卖国的骂名。
好一手一箭双雕!
就在窃窃私语之声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时,慕珩摘下了脸上的面具,一步一步走向了那立着三座烧红还冒着热气的炮烙柱旁。
站定的那一刻,我似乎觉得头顶日头所有的光都照在了他的身上。
而慕珩的脸上,除了视死如归,更多的是浩然的正气与凛然。
恍惚间我似乎又看到了慕冥渊的眉眼,那是帝王之相的眉眼,而在此前,却从未有一刻,让我这感觉如同此刻一般清晰过。
“那如果是我呢?”
一字一句,如同一记惊雷,炸裂于所有人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