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墨作画,全神贯注,以至于完全没有察觉云栖搭在窗棂上的小脑袋。 云栖并不懂画,却也觉得他画得不错,但案上的笔墨纸砚更令她激动不已。 为了接触到笔墨,她准备了至少三个行动计划,没料到实战竟如此简单粗暴,太没挑战性了。 见和尚画得专心,她干脆轻悄无声地从窗檐钻了进去。 木屋外观简陋,内里装饰陈设却极雅致。 书架上堆满书卷,里侧靠墙的博古架上,一样样陈列着样式古朴的珍宝,青铜香炉,宝剑,陶瓷器皿,玉石雕刻,一卷卷字画…… 云栖沿着椽子攀上屋粱,躲在三角梁后面,静待着夜晚的降临。 窗外暮色渐浓,屋子已暗了下来。 云栖眼睛半闭着,脑子里将整个计划又捋了几遍,只等和尚上床睡觉,她便开始行动。 一旦恢复元身,她立即穿戴好一应装备,连夜逃走。 尽管她尚未搞清楚现在的位置,但应该就在同一区域的大山里,只要逃出去,其余好说,想着想着,她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忽然空中传来一阵缥缈的乐声,如梦似幻,云栖全身一个激灵,立刻清醒过来。 眼前的一切简直匪夷所思。 这里有两轮圆月,天上一轮,屋里一轮。 天上的月洒下银光,照得坐在窗前自斟自饮的和尚一身银白。 屋里的月竟然挂在壁上,再细细一打量,壁上挂着一幅帛画《春江花月夜》,月在画里,清辉洒落,勾勒出琼楼玉宇,照得江畔花影摇曳,将春水摇起一池银鳞。 深山的夜晚静谧,愈发衬托出窗外夏虫的低吟,而珠玉般清脆悦耳的仙乐正是从画里飘出。 让人错愕,身处这幽寂无人的深山,竟然仿佛置身于京都喧闹的曲江两岸。 更令人惊异的是,画里的一切竟然是活的,仿佛......不,不是仿佛,这幅画只是一扇小小的窗,窗外便是活色生香的红尘。 云栖偏头望向和尚,和尚面前摆着一盆黄菊,案上搁着一壶素酒,手中握着白瓷酒杯,一面喝着菊花酒,一面听着仙乐,手指轻轻在案上敲击出节拍,颇为自得其乐。 和着乐声,画里竟然传来一阵银铃般的歌声:“暮江平不动,春花满正开。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夜露含花气,春潭漾月晖。汉水逢游女,湘川值二妃。” 天哪,这和尚难道不是妖,而是仙? 难道这世上当真有仙? 正思索间,一个娇媚柔软的女子声音从画里传来,“万空,快来快来,人都到齐了,就差你了!” 和尚提起那壶素酒,抱起那盆黄菊,身形一闪……人竟然入了画。 照过去,云栖必然要好奇一番,可现在逃命要紧。 见和尚去画里喝酒会友去了,云栖匆忙爬到书案上。 她没有手,所有活都靠嘴,找到一张纸,用蛇信沾了些墨汁,开始按照诺德给的样式在白纸上画符。 蛇信画出弯弯扭扭的符号,简直是鬼画符。 云栖叼着符纸,在空中甩来甩去,想让符纸干得快些,心中不免疑惑,这玩意能管用? 她还真不敢吞。 想了想,她将符纸衔到烛火上点燃,终于化成了符灰。 又将符灰混进和尚用剩的那杯残酒里,叼着那杯酒去找陆机。 吃饱喝足的陆机正在屋外睡觉,鼾声如雷。 “咝咝”,云栖叼着酒杯献宝,把酒杯放在他面前,用蛇语喊他,“一只耳,大师的仙酒,你要不要来一口,我烧了你的耳朵,算是给你赔罪!” 陆机闻到酒香,抽吸着鼻子睁开眼,瞬即被酒虫激得立了起来,兴奋地用前腿刨了刨地面,一声虎吼。 半杯酒还不够他塞牙缝的。 云栖竖着小脑袋盯着他看。 “我都忘了酒是啥子味道了!”这只少了一只耳朵的猛虎忽然说了人话,却仍旧是只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