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万空,叹万空,万般皆是空,却空有其名。” * 画里面歌舞升平,不时传出阵阵欢声笑语。 云栖扁了扁嘴,这就是个酒肉和尚,还天理报应、满口仁义道德,都是骗鬼的。 想归想,她正在书案上忙于翻找黄色符纸和朱砂。 既然能让老虎说人话,足见刚才那张符是管用的。 她自认为完全按照诺德给的符样依葫芦画瓢,效果未达预期,只能是因为制符材料不专业。 对于首次实验就能取得如此神效,她已非常满意。 就连陆机也央求着,让她进来再找点仙酒。 作为交换,云栖让他负责看门,不要让那个英英跑进来。 她发现英英似乎老盯着和尚,联想在山道上遇见时那副妖惑媚主的骚包德性,八成会来捣乱。 “放心!”陆机凑到她耳边低语,“自从她被我咬死后就变成了虎伥,整天纠缠我,我让她往东走她不敢朝西。” 这是什么神逻辑? 云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可是她把书房里能够放符纸的地方乱翻乱找了一遍,却没找到黄符纸,更别说朱砂了。 诺德在意识里指挥道:“黄色丝绸也行,朱砂找不到就用血。” 黄色丝绸? 云栖打算去和尚睡觉的地方找找。 刚爬下书架,探头朝着内室方向瞥了瞥,忽听得画里头有人喊了:“今日是七月初七,牛郎织女一年一度鹊桥相会的日子。” 有人接口怅然道:“牛郎织女还有相会之时,世间有多少痴男怨女,在今夜却只能望月兴叹!” “石兄,人间事自有因果轮回,你难道还惦记着绿珠?”正是那和尚取笑的声音。 “当年我与绿珠住在金谷园,双宿双飞,那孙秀垂涎绿珠美色,故意害我,绿珠纵身跳下崇绮楼,香消玉殒,从此生死茫茫,再无相见之日。” 说完,那位石兄竟吹奏起竹笛。 笛音清扬婉转,却带着悲音,如泣如诉如悲啼,令人潸然泪下。 一曲笛音袅袅,画里画外已然沉寂。 和尚却嘿嘿一笑。 云栖发现,此笑一出,和尚必定憋着大招。 石崇不解地问,“万空和尚何故发笑?” 和尚抿了一口素酒,轻声叹息道:“绿珠姑娘爱你而不爱财,宁死追随,却不知石兄在美人和富可敌国之间究竟更爱哪个?” 石崇不假思索道:“我此生最大的幸事便是得遇绿珠,最大的憾事就是与她生死别离。” 和尚又道:“若我能让绿珠回到你身边,你该如何谢我?” 石崇当即愣住了,由于惊喜而结结巴巴地喃喃:“你……如何能做到,我去洛阳找过她,但芳魂已逝啊……” 和尚却直截了当道:“我若能让你们相见,从此夫唱妇随,我希望金谷园的主人姓万。” “哈哈哈……”石崇大笑,紧接着却又叹了口气。 和尚问,“你怎么那么古怪,要笑就笑,为何笑着还要叹气,我记得以前就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你发愁的!” 石崇摸着下颌道:“我笑万空,叹万空,万般皆是空,却空有其名。” 和尚举目望向圆月,月光洒满他苍白却英俊的脸,忽然跟着自嘲一笑,“谁曾想历经岁月,你仍旧爱美人,而我,曾自认爱江山也爱江美人,然而红颜易老,我终于知道自己却只爱江山。” 石崇举杯一口饮下,豁然道:“罢了,你若真能让绿珠回到我身边,从今往后,你便是金谷园的主人。” 忽有女子插口问,“金谷园早已毁于战祸,万空哥哥要金谷园何用?” 和尚唇角扬起,志得意满地微微一笑,低头凑近那盆黄菊,深吸了口气,菊香四溢,沁人心脾。 他偏头望向石崇,饶有深意地问,“石兄可还记得绿珠姑娘最喜爱什么花?” 石崇凝眸打量着那盆黄菊,看上去虽普通,然而花势茂盛,现尚未到秋季,却已盛开。 盛开的黄菊足有手掌大小,灿若黄金,花瓣妖娆,在月光下轻轻摇曳,婀娜多姿,宛若黄裳美人凌空起舞。 他目中闪过一缕金芒,整个人直着身子僵坐着,口中低声喃喃着“珠儿”,都是旁人听不清楚的情话,然而和尚却听得一清二楚。 一曲笛音响起,这次却是和尚。 想不到这妖僧倒是多才多艺,云栖已经被吸引回来,早把去卧室找黄丝绸的大事抛到脑后。 和尚吹奏的笛音悠扬婉转,抑扬顿挫,丝毫不见郁郁之气,节奏反而愈来愈急,气势如江河茫茫,磅礴奔腾。 石崇已半闭上眼眸,神思随着笛音缥缥缈缈,仿佛又回到了两百年前金谷园的繁花璀璨的春天。 立在绿珠楼上,放眼望去,琼楼玉宇,亭台楼阁,金碧辉煌,金子打造的风铃挂在金檐下,在春日的微风里叮当脆响。 笛音忽而一顿,但见金芒如缕,飘飘然从灿黄花蕊里逸出。 月华如水,清辉间漫溢出千丝万缕金芒,聚出玲珑身姿,宛若一株黄菊缓缓舒展开来。 倏忽间,已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娉娉婷婷地漂浮在半空中。 少女身着鹅黄色罗衣,手执白玉笛,白玉晶莹透亮,映得少女的肌肤宛若羊脂般细腻柔白,双眸灿若星辰,面容姣丽绝伦。 石崇惊得一跃而起,一双惊愕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美人,生怕美人下一瞬就会消失不见。 他察觉到自己失态,却毫不在乎,身形巍然如山岳,然而心却激动地发抖,全身也激动地发抖。 美人颔首一笑,凌空飞起,那身鹅黄色的衣裙如同烟雾般飘舞。 一阵清扬婉转的笛音响起,白玉笛中飞出一道碧烟。 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