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喔喔~~~”
“喔喔喔~~~”
一场春雨,直到丑时才停。
随着阵阵鸡鸣,村里各户陆续亮起灯光。
“当当当!”
接着是敲锣声,有人提着铜锣,在乡间小路沿途敲打。
于是,村民们举着火把出门,朝着锣声方向聚集。
敲锣的有好几人,村民们跟着他们,分成几个队伍上山。雨后山路湿滑,不时有人滑倒,引来阵阵哄笑,摔倒者的抱怨声也被笑声淹没。
“我去,这才几点啊!”李然被吵醒。
李国强也醒了,打着哈欠说:“鸡叫的时候不到凌晨三点,现在估计还不到三点半。起来吧,说好要帮忙照顾孩子。”
“再睡会儿。”李然不想离开温暖的被窝。
李国强打趣道:“还说要成就大业当帝王,连早起都做不到。”
“谁说的?”李然一下坐起来。
两人穿好衣服来到堂屋,婆媳俩已经准备好要出门了,而且盛装打扮!
刚过五十的王大婆,头发花白,却在鬓角插了一朵花。
那是林婉清昨天摘的,她自己头上也有一朵,还把花捣成泥当胭脂,涂在脸颊和嘴唇上。
这不像上山摘茶,倒像婆媳俩要去约会。
对茶场附近的山民来说,采茶是年度盛事。春天采茶季,靠近集市的农民也会来,几百人分散在各个山头,熟人、陌生人都会碰面,女人们自然要好好打扮。
“佑哥儿还在睡,我们走了。”林婉清说。
李国强笑道:“放心,家里有我们呢。”
往年家里没男人,刘佑都是托给邻居照顾,总有些老人不方便上山。
李国强送婆媳俩出门,然后站在院子中间,看着一条条“火龙”,最远的光亮渐渐消失在山中。
瘦牛在屋檐下站了半夜,这时凑到李国强身边,脑袋蹭来蹭去,像是讨要草料。
李国强就去抓了把豆子,还撒了点盐。
然后,他回林娘子屋里接着睡。
他穿着衣服躺在长凳上睡,主要是为了照看孩子,怕刘佑醒来乱跑。
李然则在书房的卧榻上打哈欠,等锣鼓声完全停了,才迷迷糊糊又睡着。
……
天色微亮。
刘崇信和张怀玉两位公子,带着几个侍从,穿着木屐悠闲地出门。
“那个少年,真懂经典?”张怀玉有些怀疑。
刘崇信兴奋地说:“怀玉兄,你曾在江南游学,可曾听过哪位大儒把那句《尚书》解作‘修身与家族’?”
张怀玉摇头:“没有。”
“就是了!”刘崇信说。
张怀玉道:“也许是他读《尚书》时的灵光一闪。”
刘崇信说:“那请怀玉兄去考考那个小书生。”
张怀玉笑而不语,他很自负,不信这山里有什么高人。
不久,两人来到院外。
拍了几下院门,李国强揉着眼睛出来开门。
刘崇信拱手道:“李兄,我们又来拜访了。”
“三郎君请进!”李国强热情迎接。
瘦牛正在院里踱步,张怀玉的目光落在牛背上,脸上露出玩味的表情。
他不仅看出这是一头官牛,还知道是哪批官牛。
不过,这跟他没关系。
张怀玉是济州通判之子没错,但官牛由太仆寺管理,和他们不是一个系统。
宋代文官分权很厉害,一个路甚至没有真正的主官:转运使司负责财政,提点刑狱司负责刑狱,提举常平司负责推行新法、管理新法收入、兼管山林矿产和部分商品专卖(提举常平司的权力一直在扩大,到徽宗时达到顶峰)。
这三个衙门,互不隶属,对上和朝廷对接,对下和州县相连。
路级政府,好像存在,又好像不存在。
所以知州权力很大,不仅管民政,还掌握兵权。特别是边疆的知州,常由武将担任,有些武将知州一干就是十几年。
这样一来,通判的责任就大了,要用财权制衡知州的兵权。
要是正常的官牛丢失,州官有治理不力的责任,可去年丢的不是正常官牛。
正常官牛,不走黄河!
其实是太仆寺监守自盗,暗中走私牛,以官牛运输为幌子,半路被土匪劫了。
别说州官不会查,太仆寺自己都不敢声张。
“哈哈,三郎君,这么早啊!”李然笑着出来迎接。
刘崇信马上介绍:“这位是济州通判张相公之子,张家二郎,怀玉兄。”
父子俩一听是通判之子,连忙行礼。
张怀玉微笑作揖,既不热情,也不冷漠。
刘崇信让几个侍从上前,说:“八十贯钱,都带来了。那几亩山地树林,不值几个钱,就当送二位了。”
“不行,”李国强立刻拒绝,“该多少是多少,田产不能送。”
刘崇信说:“先生别推辞,真不值钱。”
李国强坚持道:“人情是人情,道理是道理。要是三郎君非要送,那支毛笔我们就不卖了!”
听父亲这么说,李然也附和:“对,田产不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