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早晚要交给她,这一次,全当让她历练历练好了。”
“万岁驾临东暖阁——”外面尖尖地叫了起来。张嫣身边的侍女小环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半步,挡在了张嫣与大门之间。
“小环退下。”张嫣站起了身,朝暖阁门口跪拜下去,刘泽深也下拜行礼。
朱由检从门外缓步踏了进来,低沉道:“平身吧!”自己则快步走到了书案边坐了下来,目光很快就落到了刘泽深身上,直接开口问道:“青甸侯,京城风大,冬日比不得青甸镇四面环山那么暖和,这些日子是否还住得惯?”
刘泽深深深躬道:“承蒙万岁照顾,老臣每日喝茶遛鸟,偶尔执笔泼墨,日子甚是清闲。”
朱由检轻轻笑道:“口口声声南征北战的青甸侯,居然也能甘于寂寞?这些日子,你也没少关心各地战局吧?”
“臣不敢,臣不过道听途说而已,焉敢干预?”刘泽深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那你可知朕今日召你入宫所为何事?”朱由检脸色凝重起来,“一般朕也不会请皇嫂到外廷来……”
“臣斗胆揣测,想必万岁对青甸镇下任家主人选有了定论。”刘泽深恭敬道。
“恩,你猜得没错,”朱由检点头道,“等两位国公到了之后再说。这会儿这东暖阁里只有我们三个,王承恩也不是外人,朕这儿有句话问你,青甸侯,你们刘家真的不眷恋这万里江山?”
原本还端坐着的张嫣连忙站了起来,有些惶恐地看着朱由检。朱由检对张嫣报以微笑道:“皇嫂且宽心,朕今日没埋伏刀斧手。朕常琢磨着,恐怕不但是朕,朕的皇兄、皇考、皇祖恐怕都有过一问,只不过他们没有问出口吧?”
刘泽深再次躬身道:“诚然。臣万死反问陛下,为天子乐否?”
朱由检略作沉思答道:“未做天子时,
朝思夜想,虽为藩王,可午夜梦回,未尝不见龙及御天,但却又偏偏不敢仰视,不乐;初为天子时,满朝文武乌集犬跪,山呼万岁,似有囊括天下之意,其时意气洋洋,甚可乐;然为天子久矣,每日寅时起而五更朝,戌时休而三更眠,朕虽而立,然两鬓苍然斑白者多矣!即位以来,终日食不得其味,寝不得安枕,未尝不忧心天下,非可乐也。”
刘泽深下拜对道:“陛下诚能夙兴夜寐忧劳国事,此社稷之幸,宗庙之福。臣所以问此者,乃自知为人君者不易。畋猎嬉戏,固可得一生欢愉,而万年之后何为?为昏君易,为明主难,圣君更是百世方能出其一。刘氏为尊先祖之诺,十余世而不涉足庙堂,家有子而不敢宠溺,历代家主无不战战兢兢,唯恐刘家之变,祸及天下。臣自弱冠时便随先父奔波万里,其中辛苦唯臣自知,刘氏于青甸镇一隅已自觉守成不易,而况万里江山?臣所愿者,晚年能如近日一般,卸下万斤重担,与山水宜人处安享余生,以补发妻数十年之生死相随,安得觊觎神器耶?万望陛下明察!”
“汝不欲为之,然汝之家奴未免不求公侯之封。”朱由检语气淡然,“陈桥再演之日,汝怕是也会身不由己。”
刘泽深直起身子,语气诚恳道:“臣为明臣,故持太祖、成祖密诏可使刘氏世代荣宠;臣若谋逆,则为国贼,天下共诛之;以臣之力,东暖阁内,亦可挟持陛下行操、莽之事,然青甸镇仅仅一隅,安能敌天下藩王勤王之军?陛下一人可挟,朱氏宗亲遍布海内,臣安能皆挟之?且朱氏不存,则社稷不再,太祖、成祖密诏安能庇佑刘氏?朱、刘二姓已如皮毛,皮之不存,毛将焉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