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个世家子,留下十四人,七十一人,背着行囊离开了。
七十多人的队伍,默默的走着,低着脑袋,向前走着。
望原城里,是有车马行的,他们要步行到平安车马行,雇佣马车和车夫,回到旬阳道各自家中。
沉默的走着,入了城门,许多百姓纷纷指指点点。
世家子穿的都是儒袍或是华服,与普通百姓从外表上就有很大差别。
望原城的百姓,是彪悍的,他们,不惧怕任何一人,包括世家子。
谈论的声音,响彻在世家子的耳边。
“这群后生就是捉狼营中的那些大少爷们啊…”
“看穿着着,看那丧气样,定是被赶了出来,丢人现眼的东西…”
“楚大人和三爷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操心咱们都操心不过来,和一群世家的废物们耗费什么心思…”
“坏了,得赶紧回去,我家老三还要从军,六大营都不愿去,就去捉狼军,得赶紧回去告知老三…”
“亲娘诶,可不是么,捉狼军,光耀门楣的…”
“捉狼军那是什么,百战之师,凉贼见了裤子都吓的湿漉漉…”
“还好,还好给这些公子哥赶了出来,若是捉狼军有这些公子哥,那还是捉狼军了吗…”
世家子们,面红耳赤,
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换了往常,他们早就勃然大怒。
可如今,他们恨不得将脸捂住。
因为即便是自己,也在厌恶着自己。
这一刻,他们终于想起老卒们偶尔提起的两个字———荣耀。
捉狼荣耀,捉狼的荣耀,说不清的,和杀敌无关,和保家卫国无关,在边关,捉狼,就代表着荣耀,只是如此。
路过的百姓们,还在讥讽着,声音,并不大,可在世家子的耳中,如同洪吕大钟一般。
“都给少爷我闭嘴!”
徐天辰终于忍受不住,转头冲着百姓们大喊道:“是少爷我要入京为官,非是被赶出来的,统统住嘴,少爷不是逃兵!”
百姓群中,爆发出了哄堂大笑之声,每个百姓的脸上,都是无比讥讽的表情。
入京为官?
这昌朝的官员,还少了吗?
这些官员,是能击溃凉贼,还是把守国门?
讥讽,赤裸裸的讥讽,笑声越来越大。
可真正让徐天辰等人觉得无比屈辱的是,百姓们,笑过也就笑过了,准备吃饭,或是吃过饭,继续上工,转过身,继续赶着路,不在谈论他们,仿佛他们他们,都是浪费时间的一件事。
他们的时间,很宝贵,没有闲工夫站在
这里讥讽一群逃兵。
“我…”
一个走在最前面的世家子,突然驻足,回过头,紧紧握着双拳:“我…我想回去!”
“陈江,你傻了不成。”
另一个世家子连忙叫道:“可是要去关外的,杀敌的,弄不好,不是死便是残,你江家三代嫡系中,只有两位男嗣,你就不怕你二弟夺了你的宠?”
“争宠?”陈江伸出手,望着自己满是茧子变的极为粗糙的双掌,脸上,满是茫然之色:“我陈江,活着,便是为了争宠吗,可我是男儿,是汉子,应是军爷,是人人敬佩的军爷才对,我,我不甘啊。”
另一个世家子走上前,拍了拍陈江的肩膀,满面苦涩:“陈兄,小弟知你不甘,可战阵,并非我等擅长之事,留下有用之躯,同样可报效国家,这些刁民,笑便笑了,过几日,就忘记了。”
“不,我无法忘记。”
陈江突然变了面色,满是狠厉的表情,一把卷起袖子,指着上面一道歪歪扭扭的疤痕叫道:“刚入营时,摔在了碎石上,老卒给我缝的伤口,他说这是功勋,好汉子的功勋,一辈子的功勋,给子孙后代讲吹嘘一辈子的功勋,那狗日的老卒竟还说谢谢我,说给新卒缝伤,是他的荣幸,
少爷我,就是他的传承,他还给我讲了故事,将他为何从军的故事,老卒们都说,听了故事,便是传承,便是贴着后背的兄弟,是同袍,将来,他要把一辈子的本事交给我,可,可我…我还什么都未学到,他食言了…他…不…”
陈江突然狠狠握拳砸在了自己的额头上,泪流满面:“是我,是我食言了…是我食言而肥…”
“是我,是我食言,我还骗他,说…说一言为定,日后,日后看到这条疤,日后…日后我的儿孙看到这条疤痕,我要如何说,我要如何说啊,要我如何与他们说…”
陈江一遍又一遍的哭嚎着,一下又一下的砸着自己的脑袋。
世家子们,都沉默着,听着陈江的哭喊。
“老子,决不食言!”
一声大吼,陈江,推开了面前的好友,快步走向城外,快步,变成了小跑,小跑,变成了狂奔。
陈江,发足狂奔,眼泪随风滴落,哭声,也变成了狂笑之声。
“老子决不食言,老卒,老卒你个狗日的,老子要在战场上护着你,你他娘的给老子好好活着,把你一身本事,传授给我!”
世家子们望着陈江发足狂奔的背影,久久无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