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辰的双眼,空洞。
他突然有些向往,向往与老卒,和兄弟们驰骋沙场,那该是何等的快意。
徐天辰知道,自己,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离开这里,回到府中,长辈们嘘寒问暖,下人们曲意奉承,过几日,入京,赶考,为官,留在京中,直到慢慢老去,慢慢死去,或许,或许漫长的人生,每一个漫长的夜晚,都会后悔,后悔,自己踏出了大营。
他要走的路,只是无数人,无数世家子走过的路。
可还有一条路,赴死之路,却无人走过,他真的很不甘心。
紧紧咬着牙关,徐天辰的泪水,滑落到了黄沙之上,是委屈,也是屈辱,更是鄙夷,对自己的鄙夷。
他,还是怕死。
向往,却也怕死。
“我们走吧,以后,我们是好友。”
徐天辰低着头,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声。
这句话,是说给胡申志听的。
他历来是瞧不起胡申志的,贪官之子,毫无才学,只知拍马屁。
可他依旧愿意与胡申志做朋友,不是缺少朋友,而是他想要有个可以一起回忆的人,回忆在捉狼大营点点滴滴的人。
可没等迈开双腿,徐天辰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下意识的扭过头,徐天辰发现,胡申志并不在身旁。
这个马屁精,应该总是伴随自己身旁才对啊。
抬起头,徐天辰愣住
了。
胡申志站在拒马后面,营区里,手上,没有任何包袱,也没换上常服,见到徐天辰望了过来,露出了大大的笑脸,挥了挥手。
“徐公子,您保重,小弟无法相送了,您勿怪。”
“你…”
徐天辰如遭雷击,失声喊道:“你要留下?”
这一声喊叫,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走出营中的世家子们,纷纷回头,突然发现,不止胡申志一人,而是十余人,十余名世家子,都站在拒马后面。
“你…”徐天辰的脸上,浮现出了压抑不住的怒火:“胡胖子,你敢留下,你为何留下,你有何颜面留下?”
“小弟知错。”胡申志依旧是那副卑躬屈膝的模样,陪着笑,摆着手,不问为什么挨骂,只是说知错。
徐天辰,的确是怒了。
他感到了羞辱,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羞辱,这种羞辱,让他无地自容。
一把扔掉包袱,徐天辰冲了回去,可碰到拒马的时候,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般,死活,不敢再靠上去,就仿佛碰到拒马,回到营区,就要坠入万丈深渊一般。
呆滞了那么一两秒,徐天辰更加羞愧了,也更加愤怒了。
“你这不知死活的蠢物。”徐天辰大声骂道:“你若留下,便要随着老卒出关,深入草原,九死一生!”
“小弟知道。”
“知道你还敢留下!”
胡申志露出了一丝苦笑:“不留下,小弟去哪里,说不定能混个军功,给我爹涨涨脸,日后,也少些人刁难他。”
“回家,蠢货,回到家中,当你的…”
胡申志摇了摇头:“人各有志。”
“你说什么!”
徐天辰,爆发了,一把推到了拒马,却依旧是不敢前进半寸:“你…你羞辱老子!”
这一声“老子”,带着无尽的屈辱。
是的,屈辱。
徐天辰知道,自己怕,怕死,所以离开。
可他一直瞧不起的胡胖子,弓马都不精的胡胖子,竟要留下,竟做了自己…做了自己想做,却不敢做的事?!
抬手一指,目光扫过其他十多位世家子,徐天辰冷笑连连:“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现在强出头,待出了关,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诶呦。”
一个身材矮壮的世家子哈哈一笑,斜着眼睛,抱着胳膊,那模样,与营中老卒一模一样。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开口的叫闻自立,也是豪门之子,不过家世肯定是不如徐天辰的。
本是个风度翩翩读书人的闻自立,现在就和个市井无赖一样,一口痰吐在了地上:“少他娘的和老子咬文嚼字,你以为只有你念过书,好一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都他娘的不立危墙之下,谁来把守边关,谁来开疆拓土,没捉狼老卒,没边军
这些站在危墙下的军爷好汉子,你等还锦衣玉食,早他娘的尸首分家了,要滚赶紧滚。”
徐天辰何时被如此辱骂过,怒不可遏:“你胆敢辱骂本少爷,你姓甚名谁,报出名号,本少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老子闻自立。”闻自立露出了一种极为猖狂的笑容,大声道:“捉狼军,新卒,闻自立,捉狼新卒,闻自立,捉狼新卒闻自立,就是老子!”
“你…”
徐天辰气势顿消,张着嘴,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突然,他有些羡慕对方,羡慕闻自立,羡慕他,可以自称“捉狼”。
闻自立原本是个知书达理的少年人,可如今,早已变了模样,那嘴巴,要多臭有多臭,喷完了徐天辰,又斜着眼睛看向其他面色各异离了营的世家子们。
“都杵着看个屁,要滚快点滚,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