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开垦出一块小菜地,黑土里冒着绿芽,这是这片荒废宫殿里唯一的一点生机了。
一个衣着干练的女子正头戴斗笠,站在小菜畦里于雨中挥舞着锄头。
宫墙边弯腰半蹲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
破旧的黑斗篷裹身,露出的双手粗糙干瘪,散乱的头发里隐约露出小半张脸,双目无神显得呆滞,皮肤干燥爆皮皱纹横生,可细细打量,却又能从骨相中隐隐窥见她年轻时的貌美动人。
女子手里攥着个巴掌大的小纸包,一只手遮着飘下的毛毛雨,另一只手顺着墙根一点点将纸包里的药粉洒下。
殿前搭建的棚子下,有个用粗木根支起的简易火灶。
跳动的火舌上面挂着一口铁锅,下面的小篝火烧得十分旺盛,锅中咕嘟咕嘟冒着泡,其中翻涌着辣子和各种寻常百姓家的食材。
不多时,披头散发的女子将所有药粉都仔细地洒在宫墙四周,走回棚下用木勺搅动着铁锅,飘香的味道引得棚子外小菜地里的女子停下动作。
“真香啊。”
目光呆滞的女子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伸手指了指铁锅,又指了指地上已经在缺口海碗里盛好的饭菜。
“好,我这就来。”
小菜地里的干练女子将锄头扔到一边,摘了斗笠挂在棚架上,席地而坐拿起碗来吃得喷香。
“梅妃娘娘,江小姐给您的驱虫药都洒上了?”
见对面点了点头,云环继续大口吃着饭,“去年的驱虫药效果就特好,今年种的茄子肯定能吃上了。”
对面还是沉默的点头,吃饭细嚼慢咽,和对面胡吃海塞的云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云环仰头喝干净碗里的最后一点汤,满足地摸着肚子喂叹一声。
顺便还打了个嗝。
这一声惹得对面那人不满地抬起头,连眼中的呆滞都散去不少。
云环咧开嘴嘿嘿一笑,放下碗接着去小菜地里干活去了。
——
转眼便是中秋,家家户户挂起灯笼,大街小巷都飘着桂香。
中秋的夜集格外热闹。
灯谜小贩连成排,中间狭窄的道路上一会儿就会游过一条火龙,桂花糕的挂肩小贩从这头走到那头,卖田螺甜薯的小贩一晚上能赚到三个月的收成。
河边稍微宽敞些的地方,都被各种杂耍抢占搭建戏台子,还有烧塔问香乞月的祭台,香甜的桂花酒成碗成碗地往里洒。
九皇子府也多少带了些过节的气氛,不算张灯结彩,但也稍微装点得与平日不同的些。
下人们被早早放了假,基本上都结伴出府去游玩了。
九皇子府的下人基本上都是御龙衙出来的人。
刀光剑影了不知多少年,一朝运气好拨来府里做闲散事,每逢佳节也必定要上街凑凑何为人间的热闹。
云苓云心也结伴出去了,打算上街买点喜欢的小玩意,凑凑各种热闹。
云宁云生对这些不感兴趣,他们喜欢从高处俯瞰人间烟火,所以带着下酒小菜,跑到京郊的一座山上把酒言欢对月当歌去了。
雨久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过节。
本想在府内寻个角落安静缩着当蘑菇,好捱过这让他手足无措的中秋,结果被江清月从角门赶出府去,勒令不好好逛街就不许回府。
云苓云心临走前对视一眼,直接把雨久揽到队伍里当免费拎包的了。
府外热热闹闹,府内却突显几分清冷。
江清月被慕容怀禁足三月,看慕容怀那架势,真就奔着三个月不准她出府去的。
汪玄策前来述职的时候被江清月套了话,她这才知道慕容怀对外宣称她腿伤了骨头。
心里小小的不开心了一下,但又很快被愧疚掩盖。
毕竟,谁叫她自己都知道自己喜欢作死呐。
容怀哥哥是真的好担心她,才对她小惩大戒。
心里胡思乱想中,江清月走到了灯火通明的玉竹院外。
桂花洒满院落,院内石桌上摆着简宴饭菜,江清月还眼尖地看到一坛酒。
“容怀哥哥!”
遥立树下的那道身影正抬头赏月,听闻此声,转过身来望向另一轮更明亮的皎月。
“容怀哥哥你看!我亲手做的!”
江清月把手中的玉佩捧到慕容怀眼前,仔细打量着他眉宇间的神色。
先是诧异,再是平淡,最后好不容易微微有了些笑意,却也是不轻不重的夸了一句。
“嗯,很好看。”
江清月不解地歪了歪头,认真打量起自己手中的玉佩。
虽说做工确实好不到哪去。
而且雕画的线条也并不流畅。
但至少,玉是块好玉啊!
江清月这般想着,将玉佩举高高的小手渐渐落下。
慕容怀本想装作不明白,好将那件提及交易的事就此揭过。
他不敢多问,亦不敢多说。
生怕听到她说这是有关交易的物件。
可看到小姑娘这般失落的神色,这比杀了他都难受。
“阿月,这是送给哥哥的吗?”
不管了,厚着脸皮要吧。
总比两人之间平生掺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