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布防大营,肖似韫将手头事务整理了一番,直至夜色深沉,他才回府。
回到家时,夫人邹薏儿问他用过晚膳了没,他说没。薏儿接着又说,“那你教教誉儿功课,我去给你准备。”
话毕,薏儿便出门去了小厨房。
“爹爹,书里面有一句我不会,您能给我讲讲吗?”
誉儿拿着本《论语》,站在暖阁桌前,怯生生说道。
“来,誉儿,过来。你念给爹听听。”肖似韫笑着朝誉儿招手。
闻言,誉儿拿了书本,便飞快跑了过来。
“就是这句:‘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
“誉儿童稚的声音读起论语来,别有一番趣味。”肖似韫听着儿子读书,不禁心悦道。
“这句话的意思是我每天反省三次,为别人谋划怎能不尽心竭力呢?”
“父亲,尽心竭力是什么意思?”
“尽心竭力就是要一心一意,想尽办法把事情做好。”
“哦,孩儿懂了。我每天反省三次,为人谋事就是要尽心竭力把事情做好。”
“嗯,对了,誉儿真聪明。来,坐这边。”肖似韫朗声一笑,一把将誉儿抱起,坐到自己腿上。
“这一句怎么读?”
“巧言令色,鲜矣仁。”
“嗯,作何解释啊?”
“花言巧语,装出……”
“大人,御史台狱来报。”侍从闫戌鸣快步进来,躬身说道。
肖似韫抬头,看到时闫戌鸣,遂告诉誉儿道:“誉儿乖,去暖阁自己念去。”
“哦。”闻言,誉儿乖乖从父亲腿上下来,拿着书本去了暖阁。
“何事?”
“大人,陛下吩咐计公公,携了毒酒给张其栋喝下,眼下他已死,张家也已知晓了。”
“知道了,下去吧。”
“是。”
语毕,闫戌鸣便出去了。独留肖似韫一人在客厅。
彼时,夜幕初降,汴京城圆月莹亮。肖似韫起身,来到门口。感受着空气中轻抚的微风,和透过衣衫直入肌底的凉意,肖似韫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回想起今日申时,自己去御书房告发张知晏、张其骁父子笼络朝臣,结党营私之景。彼时,他肖似韫言辞激烈,据理力争。为了扳倒张家父子,他假装无意言及张其栋对皇后图谋不轨一事,描述的也是入木三分,煞有介事,仿似自己亲眼见了一般。
眼下张其栋真的死了,他却突然有些触动了。
张家父子三人,兄长张其骁如他父亲一般功利求存,而张其栋却是品性上佳、颇有才华。若非这次字画事件,只恐他仕途长远,能平步青云也未可知。
还有就是,薏儿曾告诉过他一个秘密,说张家次子张其栋本是自己远房叔伯的孩子,当年张夫人怀胎难产,最后一尸两命。张家痛失主母嫡子,张父为解失亲悲郁,便四处托人寻找,最终寻了薏儿叔伯的孩子做养子,并给了其叔伯很大一笔银子做封口费。
张其栋既非亲生,性子与其父兄迥异也是正常。只是薏儿父亲原本是前朝吏部尚书,后卷入党争,被先帝贬谪至幽州。张其栋自小与薏儿娘家不亲,如今他身死,薏儿若是知了各种缘由,会否怪他?
他犹记得,当年先帝薨逝,韩太后拿着太子即位诏书,以肖家悖逆、追查刺客不力为由要挟他,情急之下,他被迫答应扶持荣伺殿下登基。或许,从那一刻起,他便已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饭来了。”一声清脆响亮的叫喊声后,薏儿从走廊疾步走来,身后跟着一众侍从,各个手中捧着一样鲜香菜色。
“快进来用膳吧。”薏儿快步踏入客厅,至暖阁桌前,命誉儿收了书本,准备用膳。
肖似韫回神,看到薏儿忙碌的身影,心中不禁有些懊悔,也有些两难。
誉儿伶俐,跑出来拉着父亲的手说道:“爹爹吃饭。”
肖似韫动容,踟蹰稍许,便决定先隐瞒张其栋之事。于是便轻回了一声,“走,誉儿,爹爹抱你去吃饭。”
语毕,他便抱起自家小誉儿,回到暖阁与夫人一起用起了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