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距离张其栋被下狱,已过去七日,自从五日前的夜里,张其栋被夜审以后,御史台狱并未再有动作,陈焕也一直未在找他。而今,他身上的伤好了些许,伤口已结疤。
天窗透下的微光,稀稀疏疏、寒凉中略有斑驳。
张其栋斜倚在牢房角落,眉头紧锁,双眼微闭。他已经三日未吃饭了,之前是有人送饭他不吃,现在干脆不送了。身体的伤痛与虚弱交错,磋磨着他有些模糊的意识。
从成为工部侍郎到下狱,还不到三个月。张其栋有些无奈,但却不知该不该后悔。或许一切,从在马车外遇见她那一刻便已注定。在御书房外见她,送她字画,本就是逆天之举,他又何谈无愧于心?
此刻,不知家中父亲母亲如何?有否被牵连?张家自从福宁宫一事被陛下提拔之后,便成了肖家的眼中钉。陈焕与肖似韫亲近,又是为皇上办事,也不知他为何突然不提审自己了,难不成陛下恩惠,不再追究此事了?
他有些茫然。
“张大人,”正寻思着,一个尖细低缓的声音映入耳际。
张其栋抬头,是个皇帝身边的计公公,一手端着盘子,里面放了一个酒壶和一个酒杯。一旁的狱卒正从怀里掏出钥匙开着锁
张其栋心中一惊,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计公公,怎么是你?
张其栋艰难起身,走到牢房门口。
此时门锁已被打开,狱卒转身离开了。
“呵呵,想不到吧,小张大人。”
“确实未曾料到,看你这样子,是陛下对我有处置了?”
“嗯,陛下思虑许久,不想你在牢中继续受苦,特意命咱家送来这壶好酒,喝了好上路。”
“陛下要我死?咳...咳...”张其栋心中一惊,不免咳了两声。
“我情迷心窍,犯下大错,我早该想道的...”张其栋微舒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
“确是陛下之意。你犯下此等错事,他念你颇有才华,不想你继续受苦,便让咱家送你一程。”
片刻的沉默。
“酒,我可以喝,只是有件事尚未明了,还望公公明示。”
“何事?”
“陛下赐我死罪,但我的父兄家人与此事无干,只求陛下莫要牵连怪罪!”话毕,张其栋躬身跪定磕了个头。
“此一事,陛下心中自有考量,小张大人安心上路便是。”话毕,酒杯递到了张其栋面前。
张其栋心中有些惧怕,但此刻大错已然铸成,若是拒了这杯送命毒酒,只怕张家将有大难。
他侧身向自家方向跪定,俯身磕了三次头。然后拿过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过喉咙,辛辣爽口。但下一刻,一股汹涌的血腥味便从胃里传来。
“噗...”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张其栋骇然:竟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之药。
张其栋痛苦跪地,计公公眼里却实无视与漠然。
此刻,张其栋强忍内心剧痛,回想自己送画作之初,韩悦备受陛下冷落,清冷消瘦,他不愿见她如此。是故,送画作一事,他心里无悔。
是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自己犯下大错!只可惜家中父亲年迈,自己尚未尽赡养之责,难免心中遗憾......
下一刻,张其栋身形不稳,便栽倒在地。
眼见张其栋七窍流血,没了呼吸,计公公招招手,让狱卒收拾残局。随即,他便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