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辉借着一个深呼吸平复好情绪,可她的内心还是随着思维的一次次闪烁而再度激动。夜骐伸出双蹄攥住耳朵,那些许久以来被她抛之于脑后的情感此时此刻也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它们开始歌唱,开始低语。
它们和那些月辉曾经扮演的角色一样已经被她抛弃了太久。月辉捂紧耳朵试图通过龇牙吼叫将那些声音赶走,结果却是变本加厉。
于是她开始接纳,开始理解。
那些被她抛弃的自己曾经所扮演角色就像被她无意弄丢的玩偶,她想成为曾经那个女孩儿,她想将那些玩偶找回来,塞进自己缝缝补补的襁褓。
她开始思念自己的父母,哪怕他们在她眼中固执可悲,接着她开始思念过去的一切,她恨过的爱过的——学校、军队、老师、同学、战友一股来自旧世界的巨大引力几乎要将月辉彻底撕碎,面对着这样一个无底黑洞,月辉只好趴在工作台上闭紧双眸,强迫自己从一千开始倒数。
一千九百九十九,九百九十八
月辉的脑海中一片漆黑,在她的刻意接纳下,那些低语逐渐在眉心的疼痛中融入黑暗。
七百九十七,七百九十六
在无尽黑暗中,月辉看到了中心的一团光点,而在那光点中蹲坐着的似乎是一只幼驹,破旧的泰迪熊布偶与她背对而坐。
一百零五,一百零四三二一
月辉心中的黑暗与那光点中的幼驹一同消失,啜泣的声音与寂静一起归于虚无。
恐惧,迷茫,它们已经离她而去。
睁开双眼,月辉再次适应起地堡昏暗的光线,她衔起羽毛笔在泛黄的战前地图上画出一道笔直红线,这道红线连接k5哨站与马哈顿,直指东北,其势如若贯穿星辰。
这便是她做出的决定,去马哈顿,寻找那神秘的信号。
当然,从k5哨站前往马哈顿绝非易事,从摊在工作台上的那张泛黄地图上看,月辉只有两条路线可走。这意味着她如果不想翻过那两座拥有致命辐射量的核爆环形山,那么就必须穿越整座死林。
至于走水路?看着是要比两条陆路轻松,可要实现它那简直算是异想天开了。抛去交通工具问题不谈,没有小马知道被污染的闪烁海里隐藏着怎样的危险。
卷好地图,熄灭篝火,然后收集木炭。此时屋外的寒风正如冲击礁石的海浪般冲击着这座毫不起眼的地堡,它日复一日唱响悲歌,对于这片大地上的苦难,仿佛断然不做理会。
像大多数旧世界的军方哨站一样,k5哨站的地表部分只占了总体积的三分之一,它的地下室储存着一整个小队的武器弹药以及护具。同时,在月辉驻扎期间它还兼任了仓库的职责,没用完的木炭与风干的兽肉、装在铝制罐头里的兽血都被月辉整齐堆放在了木箱上。
月辉一步步顺着梯子爬下,为了确保携带的食物能够支撑这趟漫长的旅行,她决定将地堡内所有的存粮系数装入行囊。
这趟旅行注定充满危险,可靠的武器不可或缺。精挑细选后,月辉选择了一把崭新的svd狙击枪作为远程火力,为了防止反光暴露位置,她还特地用布条缠住了枪身。突击火力由一把ts-101提供,这种采用弹鼓供弹的突击步枪火力凶悍且易于保养,幻形灵战争期间它已经证明过了自己优异的性能。至于近卫火力,月辉选择了一把马卡骆夫蹄枪以及一把契卡猎刀与一柄消防斧,前者是战前军官的配枪,后两者则是月辉最得心应手的短兵。
在雪原废土生存,坚实的护甲同样重要。为此月辉穿上了一整套重型迷彩防弹衣。由于要佩戴防毒面罩的缘故,月辉只能选择轻便的突击头盔,它防护不了机枪弹,不过应付小口径武器和低杀伤性魔法还是绰绰有余。
打火机、指南针、望远镜、水壶、行军锅、单兵电台、盖革计数器、滤芯这些必要的物件自不必多说了。
最后是睡袋,为了节省空间月辉将它卷起来绑在了背包外面。
再三检查装备,月辉终于离开了这个庇护了她二十五年的地堡。她曾用兽皮与兽血装饰它狭窄沉闷的内部,她尽自己所能让它更像一个雪原小屋而非荒野孤坟。可如今这一切已经没有了意义,从外面看,这座地堡是这样矮小,这般普通,滑稽得像一口倒扣的铁锅,黑黢黢呢还顶着一撮儿白。
鼓鼓囊囊的背包压弯了月辉的脊背,她无言凝视着地堡的内部,然后缓缓关上了沉重的密封门,那里面的景色也随着照入其中的光线一起消失不见。在关上门的那一刻,她的心里甚至萌发出了一把火烧掉它的冲动。可月辉终究只是向前走着,直至走到破烂的防空炮旁,然后一把掀开迷彩遮布,将沉重的行李绑上自制雪橇车的后座。
该出发了。
月辉撑起滑雪杆向着东北方滑去,她越滑越快,任由寒风厮磨着她的耳鬓。可在即将滑下缓坡时远行的夜骐还是奋力一撑将雪橇刹在了坡顶。她回头凝望着k5哨站,她再一次感受到了它的渺小,仿佛它随时都会被一场雪崩彻底淹没,然后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做过很多这样的噩梦,甚至多到数不清。
“再见。”
咽下一口冰凉的唾液,月辉不知不觉间说出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