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采薇画完一只白狐,合上本子放在木板上,笑着跟李木匠夫妇打了招呼,便在众人的目光中转身离开了。
陆庆平恍若未觉,他没有动笔记本,只是拿着刨子专注地刨木头,刺啦刺啦的刨木之声越来越密集,一朵朵薄如蝉翼的刨花簌簌落下,看得人眼花缭乱,又莫名给人一种心惊之感。
苏采薇离开后李木匠家后,她的心情是极好的,踩着月华到家后,还有苏小弟送上的绿豆汤,甜滋滋的。
喝完绿豆汤上床睡觉,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梦里,她化作一只白狐,舒服地躺在青丘上晒太阳。
忽然来了一头老虎,抬起爪子拎起了她的后勃颈,她生气地蹬腿挠爪子。
但刚挠到老虎的前爪上,一声鸡鸣将她从梦境中惊醒了。
同一时间,陆庆平自床上坐起了身,下意识的看向自己左手,看到食指上那道清淡的口子,他恍惚了一下才想起,这并非什么狐狸挠的,而是昨日做木工时不小心伤的。
心口莫名有些燥热,他下了床,拉开抽屉拿出笔记本,翻到某一页,上面的狐狸活灵活现,与梦中那一只一模一样。
眉头蹙起,他捏住纸面就要撕下,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响亮的呼噜声。
是李四牛在打呼噜。
这一刹那,纸面上的白狐好似瞪圆了眼睛,透着恼意。
“嘘,万物有灵性,别高声吵醒小九。”
苏采薇昨日的话再次在耳边回响,陆庆平微眯了眼,定睛打量页面,确认刚刚只是错觉,确切的说,是页面起伏造成了视觉上的变化。
“陆哥,你这么早起来看东西啊?”
李四牛打着哈欠下床,鸡窝头的脑袋也往前凑,但还没到近前,笔记本啪地合上了,啥也没瞧见,他低声嘟囔了一声“小气”。
当当当——
早工的锣声敲响了,起来个大早的苏采薇已经穿戴整齐,一身碎花衬衫长裤子。
大面上瞧着跟村里姑娘的衣服没有什么不同,但细看便会发现衬衫腰线收了,束出纤细的腰线;长裤的裤脚收了,且略短了些,走动间露出白皙的脚踝,如美玉一般。
只是一直走到了稻田,都没有看到陆庆平的身影。
好在不用她开口,就有人问到了李四牛跟前,李四牛大咧咧说道:“陆哥要做凳子,今天就不来上工了。”
这话一出,周边的人齐刷刷地看向苏采薇。
苏采薇微愣过后,冲着李四牛抿嘴一笑:“四牛哥,你下工回去的时候替我告诉陆同志,凳子不急,让他慢慢做。”
这一声四牛哥让李四牛受宠若惊,满口答应:“行,话我一定带到。”
苏采薇眼眸一转,又摆手道:“算了,还是下工后我自己去说吧。”要是现在直接过去,就显得不够矜持。
李四牛自无意见,连声道“都行”,但四周姑娘的脸色都黑了,却又无可奈何,暗暗瞪她一眼,便各自干活去了。
巧合的是,段淑娟与与她分到同一块稻田。
或许是因为昨天在李木匠家的院门口丢了脸,段淑娟今天安静很多,没有用言语挑衅她,但用尽全力干活,镰刀唰唰挥动,很快就把她落到后面。
但苏采薇依旧不紧不慢,浑然不觉得这是打脸,反倒有些高兴。
拼命干活的人多了,那双抢就能早点结束,她也能早点歇着不是?
段淑娟割完一厢稻谷起身,发现大家都在埋头干活,并没有关注她与苏采薇的差距,而苏采薇脸上还带着笑。
是在嘲笑她吗?
段淑娟气得胸口起伏,此刻却没法做什么,因为她勤劳贤惠的名声让她不能像泼妇那般行事。
不过,她还有别的办法。
就如前日,她只是在廖大娘面前随意说了两句似是而非的话,苏采薇狐狸精的称呼就在大队传开了,而她不沾一丝腥臊。
只要苏采薇的名声再臭一些,陆庆平就一定会厌恶她,那自己就有机会了。
苏采薇无意中抬头,就看见段淑娟阴沉地盯着自己,她心中微动,挑眉笑问:“段同志你这是歇了?真羡慕你啊,干得快,歇得也快。”
她这话一出,埋头干活的村民们纷纷起身看向段淑娟,神色各异。
段淑娟一张脸涨得通红,连声辩解:“我没有歇,我只是腰疼直了下腰,我……”
“段家丫头你别解释了,”一名大娘不耐烦地打断道,“这双抢谁不腰疼,可不是都得忍着,不然耽搁了收割,赶上下雨,那损失可就大了。”
“可不是,这双抢赶啥也别赶上下雨,不然大半谷子都得发芽。为了这口粮,咱们就是腰断了也得先干完活再歇。”
在四周议论声起时,苏采薇就弯下腰割稻,适当的加快了速度,顿时汗如雨下。
边上的人一瞧,嘿,这苏家丫头虽然身体弱干活也不行,但她努力啊,汗水流进眼里都不擦一下,可见外头传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名声未必是真的。
倒是段家的丫头,名声是极好,但似乎有些名不副实啊。